陈怀安看着四周颇是陌生的环境,也是知道自己大概是迷路了,只能无助的骑在驴背上干着急。
一直等到驴子吃饱了,才晃晃悠悠的带着陈怀安前往章丘城。
未及城门,先寻见恭候的柏立本。
柏立本抬头看看偏西的太阳,忍不住吐槽道。
“某还以为陈大人得十五日才能入城呢。”
陈怀安风尘仆仆的同柏立本入城,去往李弈箫预订好的客栈。
李弈箫见陈怀安这副落魄的样子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叫立夏去为陈怀安拿一身新的衣物。
陈怀安却是一脸无所谓的坐到凳子上,毫无防备的吃起桌子上的糕点,含糊不清的问道。
“箫儿,嚼嚼嚼,为什么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见人嚼嚼嚼,谁呀?这么大架子,嚼嚼嚼。”
“吃完再说不行?真是的,也不怕噎住。”
李弈箫坐到陈怀安对面,用手托着腮,眼底带笑。
陈怀安对此也是一脸憨笑,边嚼边说。
“都怪那死驴把我弄到荒郊野岭,他是吃饱了,我可是快饿了一天了。”
“陈怀安,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你小时候的事吗?你恨否?”
李弈箫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
陈怀安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尽管很快向着李弈箫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可眼底依旧是藏不住的悲伤。
眼见装不住,才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缓缓开口道。
“恨是必然的,毕竟我陈怀安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可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联系的,虽然污井中养不出品质好的鱼,但出了污井的鱼才方知江溪的甘甜。如此观之,又何怨乎?”
陈怀安似乎是察觉出今天李弈箫的情绪不太对,故意滑稽的移动着凳子来到李弈箫面前。
李弈箫却是继续问道。
“那你后悔吗?哪怕是一处,一点,一厘,一丝,一毫”
陈怀安轻笑一声,用手掐了一下李弈箫的脸蛋。
“我连累了南子的父亲,盗窃了很多人的财物,甚至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很后悔,忏悔自己的恶行,可这终究是在用神的视角去度量一个人的一生。
我们不应该在回忆中刻舟求剑,那般毫无意义的事情,难道不是在浪费?现在美好的光阴吗?”
“那卿念南君否?”
李弈箫此问题一出口,便使得陈怀安愣在了原地,时间同微风般无声无息的流逝,陈怀安依旧一言不发。
李弈箫将陈怀安的头轻轻的搂到怀中贴着陈怀安的耳畔,语气十分温柔。
“南子就在章丘城中,你若想见我便陪你,你若不见我便同你一起离开。
顺便买一些章丘特产的酥糖吧,药太苦了。”
陈怀安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声音,突然回抱住李弈箫,嘴唇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声音也在发颤。
“箫儿,我想吃糖”
“好,我们明日便离开章丘。”
今日的陈怀安变得格外沉默,一直等到太阳完全落山,章丘的夜灯盏亮起又开始渐渐稀疏时,陈怀安才枕着胳膊长舒了一口气。
“我当时跟南子不欢而散,走的时候本是想着不拖累他,倘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后,便让南子过上好日子。
我或许并不认为亏欠旁人什么,就算是齐王,我也不觉得我欠他天大的人情。甚至若是本质利益的矛盾,我会毫不犹豫的背弃齐王。
可唯独南子他不一样,我亏欠他太多了,甚至没有偿还的余地。”
陈怀安闭目,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曾经想过要找南子,可路行了一半,却又停下了。因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很可笑,很荒唐,很现实。
给南子一些财物?且不说我或许会被他打出来,就事而言,这就像是一场交易,是对一个儿子的侮辱,对一个父亲的嘲讽,对曾经一切的背弃。
举他入政?且不说当时的我没那个实力,就算有,那也简直是恩将仇报。”
李弈箫侧过身子,将手放到陈怀安的胸前,轻声道。
“南子他过得很好。大前年春成的婚前些日子又添了一个可爱的丫头,在做私塾的先生,每年还有一些余粮。”
陈怀安苦笑一声,道。
“箫儿知道的比我清楚,真是说来惭愧。”
李弈箫再凑近陈怀安些,匀称的呼吸打在陈怀安脸上,指尖轻点陈怀安的鼻尖。
“既然明面上不好出手,那便私下里帮衬一些嘛,这种事情私下由我打点,陈大人还是快将心思放到本职之上吧,咳咳。”
李弈箫最后没忍住,轻咳两声。
陈怀安忙关切的问道:“箫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弈箫按住又要起身的陈怀安,道。
“无碍,重阳已过,立冬将至,许是这几日着凉了。”
——
京师严城,钦天监内,监正王道明手持浮沉,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端坐于蒲团之上。
王道明正前方坐着身穿皇帝常服的杨承和两名黄衣锦卫。
“王监正,这密轴为何朕看不得?”
“陛下亲自下的口谕,任何人无诏不得开卷,非宣不可进阁,就算是当今陛下,您也不可。
您若是碰了那份,因果巨变,生灵悲兮,恐天下也会受其牵连。
况且是忤逆之罪,辰阳以孝为本,臣斗胆恳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