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星海深处,黑水屏障核心。
腐潮长老陨落,星舟驶向碧波渊核心之际。
黑潮盟,黑水观测站
四面由幽暗黑水石铸成的墙壁上,古老而邪异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将室内唯一的光源——那面占据整面墙壁的黑色水镜——映照得如同深渊的瞳孔。
水镜之中,光影正在缓缓淡去。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星舟化作流光,消失在碧波渊更深处的黑暗中。
水镜前,一片死寂
数名身着黑袍、面覆鳞纹面具的黑袍监测者,僵立在控制阵盘前。他们的手指还停留在传输符文上,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水镜旁侧,那象征生命与灵魂链接的数排魂灯
两盏位于前列、原本炽亮如小型血月的灯焰,此刻已彻底熄灭,冰冷,空洞,只余下一缕即将散尽的青烟。
——厉无海。
——腐潮。
一位元婴初期,一位元婴中期,黑潮盟镇守此片海域的两位长老,魂灯俱灭,间隔不过半个时辰。
“咯……咯啦……”
阴影最深处,传来骨节被缓缓捏紧的轻微声响。
黑潮盟主黑魇自那张由整块深渊寒玉雕成的座椅上,缓缓前倾。猩红色的瞳孔,在阴影中亮起,如同两点永不熄灭的狱火,落在水镜表面。
他没有再看那熄灭的魂灯,而是抬起了枯瘦手指,在水镜上轻轻一划。
“回溯。关键节点。”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听不出情绪,却让室内温度骤降。
“遵命!”一名监测黑袍修士双手猛地一颤,飞速舞动。
水镜波纹荡漾,画面开始倒流、分割、定格,最终呈现出四个并排的场景:
当柳清音剑域初显,一剑破开黑水卫时
黑色水镜上,代表黑水卫生命灵光的印记瞬间黯淡大半。一名负责监测的黑袍人失声:“瀚海剑意?这是……接近元婴层次的‘剑域’之力?盟主,他们中有元婴剑修?!”
黑潮盟盟主黑魇身影前倾,猩红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不,是金丹剑域……此女,天赋恐怖。”
当林凡动用“青元投影”,偏转厉无海致命一击时
观测站水镜上,厉无海那必杀一击的灵力轨迹发生了诡异的、无法用现有道法解析的扭曲。
“怎么回事?!”监测修士惊呼,“灵力轨迹被未知力量干涉!”
黑魇猛地站起,腥红双眼死死盯着水镜:
当腐潮长老启动大阵,被三长老莫如真从地脉深处干扰时
观测站内,水镜画面剧烈抖动,代表“万腐归流阵”的庞大灵络网络,其根基处突然爆开一团紊乱的土黄光晕。
“地脉冲击!有元婴后期以上的力量在从外部攻击阵法根基!”黑袍监测修士声音发颤,“星舟上还有归云山庄强者介入!”
黑魇脸色阴沉:“归云山庄的莫如真……记录所有留影,尤其是那个林凡和剑修女子的能力特征,立刻加密传回悬空山总盟!此二人潜力,已远超预估,必须重新评定威胁等级。”
当战斗结束,林凡等人乘星舟远去时
水镜上,代表星舟的光点朝着碧波渊深处疾驰,逐渐脱离最清晰的监控范围。厉无海,腐潮魂灯已灭
黑魇缓缓坐回阴影,指尖敲打着座椅扶手
“甲上……”黑魇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字,猩红瞳孔中的漩涡缓缓旋转,“一个金丹修士,甲上。自悬空山创立评级以来,能获此评级者,不过七人。
“甲上……上一个被总盟评定为‘甲上’的下界修士,是三千年前的‘青元剑尊’。他于流沙海悟道,一剑斩断了悬空山三处分殿的香火。为此,总盟动用了一件‘因果律器’,才将其名号从历史中彻底抹去。”
黑魇阴沉的声音随即响起:“留影,通过隐秘渠道,发往悬空山总盟,厉无海刚愎自用,死得其所。腐潮坐拥大阵却被人从内外同时击破,但他们用命换来的这些信息……价值连城。此子,让我想到了那个人……”
他站起身,阴影仿佛活物般在他身后蠕动、延伸。
“……其力混沌,其法未知……”黑魇的思绪猛然被记忆深处一段尘封的、权限极高的禁忌档案—《“青元”遗毒与流沙海异常现象》报告末尾那句冰冷的结语浮现:“名’可抹,‘实’难除。凡遇‘青元’二字相关者,格杀勿论,优先级:湮灭。”
他瞳孔骤缩,再次看向水镜中林凡的身影,那模糊的“青元世界投影”与档案中描述的那抹曾斩断悬空山三殿香火的“青色剑光”,在意识深处产生了恐怖的重叠
“不是疑似……这就是‘青元’传承!”这个结论让他如坠冰窟。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水镜。镜面仿佛感应到他的意志,波纹再起,显现出碧波渊最核心处的恐怖景象——那倒悬的归源泉眼,那巍峨的万水归藏碑,以及碑下那道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袍身影。
“黑渊。”黑魇的声音,直接穿透水镜,化为一道冰冷的神念。
泉眼旁,那道身影微微一震,缓缓转头,仿佛在与无尽深海之外的观测站对视。
“盟主。”黑渊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低沉而恭谨,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显然已感知到两位同僚的陨落。
“计划变更。”黑魇没有任何寒暄,“腐潮已死,阵法被破。目标林凡,威胁等级甲上。”
水镜中的黑渊,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
不容他细思,随即一道只有他自己可闻的命令在他神识中响起:“生擒林凡,抽取其全部神魂记忆,务必完整。此为第一优先级。若擒获过程中有不可控风险…………动用‘秽血魔炎就地格杀,确保其形神俱灭,绝不容秘密外流。至于归源泉眼的献祭,按原计划进行。上使的通道,必须如期打开。”
“……明白。”归源泉眼旁的黑渊沉默一瞬,缓缓吐出两个字。他周身的气息,随着这句话,变得愈发深邃、恐怖。
通讯切断。
水镜恢复平静,倒映着黑魇毫无表情的脸。
黑魇重新坐回寒玉座椅,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上那枚狰狞的恶蛟之首。
“甲上威胁……上古之秘……青元传人”他低声自语,猩红瞳孔中光芒闪烁。
“林凡………就让这碧波深渊,作为你最后的舞台吧。”
“看是你的‘萤虫之火能照亮归墟,还是我们的‘腐朽’之潮,吞噬一切。”
他静坐了片刻,忽然伸出食指,在寒玉座椅扶手积落的、由室内极寒凝结的细微霜尘上,无意识地划动。
霜尘勾勒出的,并非符文。
是一个极其简单,却让身后众黑袍监测者们感到莫名心悸的图案——
一枚若隐若现还在缓缓转动着的……青色小珠。
黑魇凝视着这个图案,猩红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深邃忌惮。
他随即抬手,袍袖拂过,将霜尘与图案一并抹去,不留痕迹。
“启动观测点自毁倒计时。”
“七十二个时辰后,无论碧波渊结果如何,此地湮灭。”
说完,他的身影便融入阴影,彻底消失。
留下满室死寂,以及水镜旁,那两盏早已冰凉的魂灯。
汹涌的暗流,已随着最高指令的下达,无声无息地,涌向了碧波渊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