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悬空山,山顶主殿
云雾终年不散的山巅,大殿空旷而森严。主座之上,一道身影笼罩在朦胧的灰雾中,脸上覆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的纯白鬼面,气息沉寂如古井深潭,仿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又仿佛只是凡人。然而,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下方躬身而立的身影感到无形的窒息。
“玄煞,”纯白鬼面下,一道听不出喜怒、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东域一行,你与地煞联手,竟让一个金丹小辈走脱,还折了地煞一双耳朵。如今更是回报,此子身负……青鸾血脉?”
下首的玄煞,头颅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回禀主上,属下无能。然那林凡……确实诡异非常。其金丹气息混沌难明,术法路数迥异于常,更兼有洞天秘宝护身。最后关头,更是李长风那老匹夫横插一手……属下怀疑,他恐怕不止是身负五行宗余孽传承那么简单。其血脉……确有上古真灵之威,虽未完全觉醒,但位格极高。假以时日,必成我心腹大患!”
“哼。”主座上的身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大殿内的光线都仿佛随之黯淡了一瞬,“五行宗……余孽未尽,阴魂不散。李长风……莫老泥鳅……一个个都要与本座作对。很好。”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冻彻灵魂的寒意:“此子既已入中州,又搅动风云,得了归云山庄那老泥鳅的庇护,藏身渊星海……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我悬空山为敌了。”
“主上英明。”玄煞连忙道,“据最新线报,林凡已随莫星漪进入渊星海别院,似乎在协助救治白璟瑜。那莫星漪似乎寻得了星髓泪……”
“星髓泪?星河塑魂丹?”主座上的声音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带着淡淡的嘲讽与杀意,“白家那小丫头,中了‘蚀星魔光’,道基崩坏,本已是必死之人。归云山庄竟还想逆天改命?莫老泥鳅倒是舍得下本钱。可惜……”
他话锋一转,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落在了无尽遥远的东海:“新仇旧恨,总要清算。既然他们都聚在了渊星海……那便,一并料理了吧。”
“玄煞。”
“属下在!”
“传令渊星海‘黑潮盟’,”纯白鬼面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鱼已入网。本座……想吃鱼了。”
“是!属下即刻以最高密级传讯黑潮盟,命其全力扑杀林凡,不惜代价!”玄煞眼中血光一闪,杀意凛然。
“等等。”
就在玄煞即将领命退出时,大殿角落最深沉的阴影里,一个苍老、沙哑,仿佛锈铁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一道佝偻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袍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蚀骨长老?”玄煞心中微凛,对这位常年隐匿、主司“研析”与“禁术”的长老颇为忌惮。
被称为蚀骨长老的黑影微微动了动,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主上,此子能接连引得李长风、莫星漪乃至可能整个归云山庄关注,所图绝非小事。其血脉特异,功法诡谲,更疑似身怀失落传承……或许,‘捕而研之’,比‘杀而毁之’,于我圣殿探究本源、完善‘万化归墟大法’……更有价值。”
高座之上的身影沉默了片刻。那纯白鬼面转向阴影,无形的压力让蚀骨长老佝偻的身形似乎又弯曲了一丝。
“蚀骨,你总是对‘材料’如此感兴趣。”主上的声音听不出赞同与否,“也罢。告诉黑魇——”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鱼,本座要见到。是囫囵的活鱼,还是一碗鲜美的鱼羹,让他自行权衡。但若玩脱了手,让鱼溜回了大海,甚至反过来咬了渔夫……他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定将主上之意,原话传达!”玄煞深深一礼,身形化为一道黑烟,融入殿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蚀骨长老也缓缓退入阴影,只留下那沙哑的低语余音袅袅:“完整的活体……混沌青鸾之血……妙啊……”
大殿重归寂静。纯白鬼面之后的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空间,落在了那片星光与深海交织的禁忌之域。
渊星海,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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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星海,西南边缘,黑渊裂谷
这里是连渊星海本地海族都视为禁地的死亡深渊。海床在此处骤然断裂,形成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终年笼罩在能够吞噬光线与神识的“噬魂幽暗”之中。水压之大,足以将精金法宝碾成齑粉。
然而,在这绝地的深处,一片经过巧妙伪装、与周围嶙峋怪石融为一体的黑色金属建筑内,却亮着幽绿色的、不祥的符文光芒。这里,便是悬空山渗透东海最重要的触手——“黑潮盟”的一处前沿秘密基地。
基地核心监控室。几名身着贴身黑色皮甲、胸口绣有扭曲漩涡标志的修士,正紧张地操作着数面悬浮的黑色水镜。水镜表面波纹不断,映出的景象模糊扭曲,但隐约能辨认出,正是远方“星海别院”那笼罩在淡淡星辉下的轮廓!
“黑魇大人!”一名脸上天生带着诡异黑色鳞片纹路、气息阴冷的金丹中期修士快步走到中央主位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悬空山最高密令,已通过‘影脉’传来!目标确认,代号‘青鱼’,已进入星海别院!主上有令:捕鱼!”
主位之上,一张巨大的、仿佛由整块黑曜石雕成的座椅缓缓转了过来。座椅中,一个全身包裹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抬起头,兜帽阴影下,两点暗红如凝结血块的光芒微微闪烁。
正是黑潮盟负责此次行动的元婴修士——黑魇。
“最高密令……捕鱼……”黑魇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生锈的金属在摩擦,“看来,山上的大人们,终于对这条小杂鱼失去耐心了。不,等等……”
他伸出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指甲尖锐的手,接过了鳞面修士奉上的一枚漆黑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那两点暗红血芒猛地炽亮了一瞬!
“活捉优先……研析价值……”黑魇低声重复着玉简中蚀骨长老附加的备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嘿嘿……蚀骨老鬼也盯上了?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条‘青鱼’身上,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他猛地从黑曜石座上站起,高大的身形在幽绿光芒下拉出扭曲的阴影,元婴初期的威压让整个监控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之前的监视情报汇总!”黑魇命令道。
鳞面修士连忙指向最大的那面水镜,快速汇报:“大人,综合各方情报确认:第一,莫星漪月前秘密离开归云仙宫,极大概率携带了‘星髓泪’返回别院。第二,别院近半月来,丹星阁区域星力与水元波动异常频繁剧烈,疑似在尝试炼制高阶丹药,极可能就是针对白璟瑜伤势的‘星河塑魂丹’。第三,约二十日前,一艘山庄制式星舟秘密抵达,载有数名陌生修士入住客舍。其中一名青年男子,近十日来频繁出入丹星阁与养魂池!”
“养魂池?”黑魇暗红瞳孔一缩,“那可是别院核心,非莫家核心或对治疗白璟瑜有至关重要作用者不可入。此人什么来历?”
“正在全力追查,但山庄内部信息封锁极严。已知其名‘林凡’,来自东域,与莫星漪在天方城结识,似有丹道之能。但具体师承、背景,一概不明。我们的‘暗子’级别不够,无法接近核心区域。”鳞面修士惭愧低头。
“林凡……东域……”黑魇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血光流转,“能得莫星漪如此信任,频繁使用养魂池,要么身怀特殊秘法或宝物,要么……其本身就对水元、甚至神魂伤势有奇效。结合山上提到的‘血脉’……莫非是某种罕见的水系或治疗向的灵体?”
他走到水镜前,看着那模糊的别院景象,阴冷道:“主上要鱼,蚀骨长老要活体。那我们的策略就得变一变了。强攻别院是最蠢的选择。莫星漪那女人不好惹,别院大阵更是麻烦。”
“大人的意思是?”
“等。”黑魇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他们不是在炼丹救人吗?星河塑魂丹岂是那么容易炼成的?即便炼成,白璟瑜的道基崩坏、灵根萎缩,又岂是一颗丹药能逆转?他们必然还有后续动作,需要更多的准备,甚至……必须离开别院防护,去搜寻某些关键之物!”
他转身,下达一连串命令:
“一,所有‘影卫’散出,二十四时辰轮替,以最远距离、最隐秘方式监控别院所有出口及周边海域,一只海虫游出来都要给我记录清楚!”
“二,启动我们在别院内部所有沉睡的‘暗子’,不限代价,首要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确认那个‘林凡’的准确位置、行动规律、实力评估,以及他与治疗进度的关联!次要目标:探听丹星阁进展,以及他们下一步可能的外出计划。”
“三,通报盟内,调遣‘鬼鲛’小队前来待命。再准备三套‘禁灵锁’和‘封魂钉’。记住,主上要活的,至少……在交给蚀骨长老之前,他得是活的。”
“四,让我们在碧波城,还有那几个附属海岛的眼线都动起来,留意近期是否有大规模采购珍稀药材、尤其是涉及星辰、神魂、水元属性的动向,或者是否有打听某些特定险地、秘藏的消息。”
“遵命!”室内众修齐声应诺,杀气与阴谋的气息混杂在幽绿的光线中。
黑魇最后看了一眼水镜,仿佛能透过那模糊的影像,看到正在丹星阁中忙碌的林凡。
“林凡……不管你是真龙还是假凤,既然游进了这渊星海,撞进了我黑潮盟的网里……”他低声自语,暗红的瞳孔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冰冷,“就乖乖变成砧板上的鱼吧。完整的活鱼……呵呵,希望你能让我多玩一会儿。”
幽深的海沟基地重归“忙碌”的死寂,唯有监视水镜的波纹,忠实地倒映着远方那片看似宁静祥和的星辉别院。
无形的黑潮,已张开巨网,向着星光下的猎物,缓缓合拢。
而此刻,别院客舍中,正在打坐调息、为明日深入探查公主病情做最后准备的林凡,心口那枚“静心水玉”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冰凉悸动。他若有所感,睁开眼,望向窗外无垠的黑暗深海,眉头微微蹙起。
水妹对那弥漫在深海中的恶意与怨煞,亦发出了本能的预警。这个是完整版的,你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