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梨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
她退出视频界面,把平板放到一边,端起茶几上的玫瑰花茶抿了一口。
“她啊。”语气轻飘飘的。
“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跟周家没关系了。”
朱紫梦观察着婆婆的神色。
舒梨对穆妃儿这个前儿媳,一直谈不上喜欢。
在舒梨简单直接的价值观里,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丈夫的心都抓不住,那就是失败的。
穆妃儿和周祁山结婚这么多年没生孩子,在舒梨看来已经是原罪,更别提后来周祁山还出轨了
——虽然出轨肯定是儿子的错,但舒梨私下说过。
“要是妃儿能生个一儿半女,祁山也不至于到外面找。”
这种逻辑,朱紫梦曾经觉得荒唐。
但现在,看着婆婆那张保养得宜却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脸,她忽然有些理解
——舒梨这一生,所有的价值都系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她不懂事业,不懂投资,甚至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简单得象她爱看的那些短剧。
“我就是随便刷到的。”朱紫梦轻声道,“演得确实不错。”
“演得好有什么用?”舒梨撇嘴,伸手让佣人添茶。
“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就是失败。你看祁山现在,瘦成什么样了?一个人住在外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朱紫梦默然。
周祁山离婚后搬出大宅,在云都最贵的江景公寓独居。
舒梨几次想派佣人过去,都被周祁山拒绝了。
这位大少爷,似乎想在离婚后证明自己能独立——虽然证明的方式,只是从周家大宅搬到了周家名下的另一处房产。
她想起从前和穆妃儿相处的日子。
那时她们都是周家儿媳,表面和睦,暗地里却难免比较——比谁更得公婆欢心,比谁丈夫更有出息。
她和穆妃儿的关系时好时坏,有时候能一起逛街喝茶,有时候又会因为一些小事心生芥蒂。
可穆妃儿离婚后,朱紫梦反而能看清一些事情。
看着屏幕里那个演技精湛、眼神坚定的穆妃儿,她忽然意识到。
从前那个温顺的周家大儿媳,也许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穆妃儿。
那只是一个角色,一个为了适应周家、适应那段婚姻而扮演的角色。
而现在,离婚了,戏服脱了,真正的穆妃儿才走出来。
“妈,”朱紫梦转移话题,“晚上祁山要来吃饭,厨房已经在准备了。您看看菜单还有什么要加的?”
“把祁山爱吃的雪花牛肉、蓝鳍金枪鱼刺身都备上。”
舒梨说着,眼睛又回到平板上。
“太太,大少爷到了。”沉管家躬敬禀报。
“这么快?”舒梨放下平板,理了理鬓发。
“让他直接来客厅吧,茶点准备好。”
朱紫梦也站起身。
她看向客厅入口,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讽刺——真实生活中的周家大少爷,即将走进这个沉浸于狗血爱情剧的客厅。
而他的前妻,正在那些剧里演绎着逆袭人生。
周祁山走进来时,确实瘦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他看到客厅里的母亲和弟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妈,紫梦。”
“祁山!”舒梨立刻起身迎上去,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
“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外面的厨师不会做饭?妈明天就派李妈过去,她最懂你的口味”
“不用了妈。”周祁山打断母亲,语气疲惫。
“我吃得挺好的。”
周祁山说话时,目光扫过了茶几上那些正在播放短剧的平板。
当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部剧的封面上时——那正是穆妃儿主演的《涅盘》——他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你在看什么剧呢妈?”周祁山状似随意地问,在沙发上坐下。
“白果短视频!特别好看!”
舒梨立刻来了精神,拿起平板就要给儿子推荐。
“这部,男主为了女主”
“妈,我有点累。”周祁山再次打断,揉了揉眉心。
“晚上吃什么?我吃完还得回去处理点事。”
舒梨被儿子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受伤。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了贵妇的优雅。
“都是你爱吃的。你先休息会儿,我让厨房快点准备。”
客厅里只剩下朱紫梦和周祁山。
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大哥最近忙吗?”朱紫梦打破沉默,目光却落在周祁山无意识摩挲着婚戒痕迹的手指上
——他和穆妃儿的婚戒,离婚后倒是一直没有摘,朱紫梦鄙视的想了一下,装深情呢,早干嘛去了。
“还行。”周祁山简短回答。
朱紫梦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妃儿姐在拍戏,你知道吗?”
周祁山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朱紫梦,眼神复杂。
“听说了。”
“演得挺好的。”朱紫梦继续说。
“我看了几集,她的演技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周祁山沉默了很久。
客厅里的短剧对白还在继续,女主正声嘶力竭地控诉丈夫的背叛。
“她一直想演戏。”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结婚前就是演员,为了我,为了周家,才退圈的。”
朱紫梦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坦白。
“你要看看吗?”她鬼使神差地问。
“她的剧。”
周祁山怔了怔,随即摇头:“不了。”
但他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屏幕。那上面,穆妃儿饰演的女主,正擦干眼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从今天起,我只为自己而活。”
周祁山猛地站起身:“我去花园走走。”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朱紫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重新坐下,拿起舒梨留下的平板。
屏幕上,穆妃儿的特写镜头定格——那双眼睛里有泪光,但更多的是坚毅。
朱紫梦忽然觉得,白晓婷做这款app,也许不只是商业考量。
这些狗血短剧,这些逆袭故事,这些“为自己而活”的宣言对于生活在金丝笼里的女人来说,或许是一种隐秘的救赎。
而对于那些曾经困住她们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