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帧忽然有些庆幸,也有些后怕。
“哥,你说……如果爸这档子破事,是发生在我们小时候,被他那些小三小四闹到家里来,或者妈整天以泪洗面,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那绝对会是一场噩梦,足以给他们的童年蒙上巨大的阴影,造就一个真正不幸的、充满裂痕的童年。
“幸好……”王皓明白弟弟的意思,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庆幸和深深的感激。
“幸好妈把我们保护得很好,她独自承受了所有不堪和委屈,却在我们面前维持了一个尽可能正常、温暖的家。”
“她让我们在爱里长大,而不是在怨恨和恐惧中。”
“所以,现在轮到我们了。”王帧站起身。
“哥,我们得守住。守住妈应得的一切,守住这份家业。”
王皓也站起身,与他并肩而立。
“没错。至于我们这个‘家’……”他顿了顿。
“从爸一次次背叛妈开始,从他把外人看得比家人还重开始,他就不在这个家的范畴里了。”
王帧侧头看向哥哥,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毫无动摇的共识。
这个家,从来就只有三个人——妈妈,哥哥,和他。
以前是妈妈守护他们,现在,轮到他们兄弟俩,联手守护妈妈,以及这个由妈妈心血凝聚而成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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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帧换上了一身熨帖的西装,跟着王皓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好运来”集团总部。
父亲王鸿自然不在公司,王皓说他去了非洲,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纪录片拍摄。
集团的大小事务,目前都由王皓暂时负责。
王帧以“熟悉业务”的名义,跟着王皓参加了一整天的会议。
从集团整体的财务分析,到旗下各个餐饮品牌的市场汇报,他坐在哥哥身边,听得越多,心就越往下沉。
财报上的数字清淅地显示,作为传统餐饮巨头的“好运来”,近些年利润逐年下滑,市场份额不断被新兴的、更懂年轻消费者的餐饮品牌蚕食。
曾经的辉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显出日薄西山的疲态。
更让他心惊的是会议上的暗流涌动。
几位跟着父母打江山多年的元老,表面上对王皓还算客气,但言谈举止间透着疏离和审视。
他们提出的方案往往保守而固执,对王皓从华尔街带来的那些试图革新、引入资本运作的思路,要么阳奉阴违,要么直接质疑其“不接地气”。
王帧能清淅地感觉到,公司内部派系林立,各有山头。
有人或许还念着旧情,但更多的人是在观望,甚至在暗中较劲,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太子爷”到底有多少斤两,能否真正带领这艘日渐陈旧的大船走出困境。
他看着哥哥王皓在会上时而据理力争,时而耐心解释,时而不得不做出妥协,那份游刃有馀的背后,是难以掩饰的心力交瘁和左支右绌。
哥哥不仅要应对内部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僵化的思维,外面还有一个张雁,随时可能利用父亲的影响力,给公司带来更大的麻烦和资源流失。
晚上,回到那个充斥着童年回忆的大宅,王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眼前不断闪现白天会议上那些元老略带傲慢的眼神,财报上那些刺眼的红色数字,以及哥哥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想起这些年,自己过得多么轻松自在。
大哥早早地展现出商业天赋,承担起继承家业的期望。
母亲用温柔和坚强为他们挡住了父亲那些糟心事带来的风雨。
他呢?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兴趣生活,读喜欢的专业,做喜欢的运动,甚至谈恋爱……
他几乎从未真正为这个家、为这份家业操过心,象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王子。
可是现在,象牙塔外已是风雨飘摇。
父亲沉迷于他的“艺术梦想”和“黄昏恋”,对公司困境视而不见,甚至还在不断抽血。
内部元老不服,公司僵化,利润下滑,危机四伏。
外部强敌环伺,市场瞬息万变。
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张雁……
大哥一个人,太累了。
这个家,不能再只靠大哥和妈妈扛着了。
他不能再继续躺平,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只做那个被保护的弟弟了。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白晓婷的微信头像,那个独立、强大、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他想要配得上她,想要拥有守护自己在乎的人的能力,而不仅仅是依靠家族馀荫。
王帧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
他不能再逃避了。
为了妈妈,为了哥哥,为了这个家,也为了他自己,他必须站出来,和哥哥并肩作战。
是时候,从王子,成长为骑士了。
清晨,阳光通过餐厅的落地窗,洒在精致的早餐桌上。
普彩霞正细心地给两个儿子布菜,王皓低头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
而王帧,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同以往的坚定。
他放下牛奶杯,清脆的磕碰声让母亲和哥哥都抬起头来看他。
“妈,哥,”王帧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决定了。我不回国外读那个硕士了,我要留下来,进公司,帮哥一起。”
话音落下,餐厅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
“胡闹!”王皓率先反应过来,眉头紧锁。
“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这个时候放弃学业?你知道那所学校的商科学位多少人挤破头吗?”
普彩霞也急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抓住小儿子的手。
“帧帧,你别冲动!妈知道你担心家里,但学业是大事,不能眈误啊。”
“家里还有你哥呢,妈也没事,你别因为我们……”
“哥,妈,”王帧打断他们,目光扫过兄长疲惫的眼底和母亲强装镇定的脸,语气更加沉稳。
“我读商科是为了什么?说白了,一张文凭,就是为了找份好工作。”
“但我们这样的家庭,真的需要那一纸文凭来证明什么吗?”
“我们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能力,是能稳住局面的本事!”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昨晚思考了一夜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家都快没了,我还要那张远在天边的文凭干什么?”
“看着哥一个人累死累活?看着爸继续把家底掏空给外人?”
“然后我躲在国外,假装一切太平,等到毕业回来,可能连‘好运来’这个牌子还在不在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