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白晓婷看了眼时间,很自然地说。
“要去接星遥和天明了。”
听到要去接她的两个孩子,王帧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身体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嘴唇动了动,那句“我跟你一起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头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哦……好。那,你快去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他心里清楚,现在提出跟着一起去接孩子,太唐突了,进展太快可能会吓到她。
毕竟,他们今天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约会。
她能答应出来喝咖啡,并且默认了他改变称呼,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让他心花怒放的进步了!
不能贪心,要慢慢来。
白晓婷将他那一瞬间的渴望和后续的克制都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些有趣。
她点了点头:“好,那再联系。路上小心。”
“恩!再联系!”王帧用力点头,目送着白晓婷转身走进小区。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跨上电单车,回想今天的一切——她同意约会、她默认了亲近的称呼、交谈时她偶尔流露出的欣赏和笑意……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满足,充满了希望。
不能急,王帧,慢慢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发动机车,引擎的轰鸣声都带着欢快的节奏,离开了。
而白晓婷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回想起今天下午的经历,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王帧这人,年轻,热情,直接,有点小聪明,家境看来也不错,最重要的是。
和他相处没什么压力,反而有种被青春活力感染到的轻松感。
印象,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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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明和林星遥在同一所函盖小学至初中的知名私立学校就读。
秋天明跳过级已经是一名初中生了,而且他特别喜欢数学和游戏。
曾经,她也象许多焦虑的家长一样,设置严格的规定:每天只允许玩一个小时。
但她很快发现,这种限制反而让游戏在孩子心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诱人的面纱。
那一个小时变得无比珍贵,孩子们会心心念念,甚至在非游戏时间也琢磨着攻略和技巧,效果适得其反。
于是,她不再硬性规定游戏时长,而是转而引导游戏的质量和品味。
她亲自研究市面上的各种游戏,专门筛选出那些制作精良、富有创意、甚至蕴含历史文化或科学知识的国内外优质单机游戏。
她会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玩,在《荒野大镖客》里领略西部风光并讨论时代背景。
在《双人成行》里培养协作精神,在《文明》系列中了解历史演变的宏大叙事。
当她将游戏从“需要被严格管控的洪水猛兽”,转变为“可以共同探索、甚至学习的娱乐项目”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秋天明和林星遥对游戏的沉迷度反而大大降低。
他们不再视其为稀缺资源而拼命索取,而是将其作为众多休闲活动中的一种自然选择。
有时,他们甚至会因为一本书、一部电影,或者一场户外活动,而主动放下游戏手柄。
在这种开放而注重引导的氛围下,秋天明也自然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他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名叫康泰之。
两个孩子志趣相投,都喜欢探索那些需要动脑筋的策略游戏或有着宏大世界观的角色扮演游戏,也常常约着一起去俱乐部打网球,关系很是铁磁。
白晓婷对康泰之的家庭也有所了解。
康家父母都是本市某三甲医院的医生,工作繁忙,但在育儿上却出奇地“佛系”。
他们不会过度干涉康泰之的课馀安排,更注重培养他的责任感和独立思考能力。
康泰之,性格沉稳又不失活泼,自律性很强,和秋天明在一起时,两人既能玩得尽兴,也懂得分寸。
白晓婷很乐意看到秋天明有这样的朋友。
她自己也与康家父母有过几次照面,彼此印象都不错,虽然交往不深,但能感受到对方是明事理、不纠结细节的家庭。
不过,秋天明班里还有一个孩子,在白晓婷看来,简直是个“小可怜”——名叫木真。
木真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典型的书香门第,高知家庭。
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但木家父母将这份期望化作了事无巨细、密不透风的“培养计划表”。
白晓婷曾偶然看到过一次那份计划表,只看了一眼,她就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
那张表格精确到了每天的每一个半小时:早晨六点起床朗读英语,七点早餐并听新闻。
放学后每一项作业完成时限,课外辅导班衔接,甚至连周末的“自由活动”也被严格划分为“益智棋类一小时”。
“名曲欣赏四十分钟”、“户外运动两小时”……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由孩子自主支配的“空白”时间。
木真那孩子,眼神里常常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谨慎。
他很少象其他男孩那样在课间追逐打闹,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看书写作业,就是在为某个竞赛做准备。
白晓婷几次去学校,看到木真独自坐在角落的身影,都觉得那孩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
白晓婷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康家和木家,说起来都是高知家庭,怎么在教育孩子上,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盘桓了几天。
某天晚上,她陪着林星遥玩一款关于人体探秘的科普游戏时,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心脏和复杂的神经系统,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让她瞬间壑然开朗。
也许,这恰恰与他们父母的职业视角密切相关。
作为教师,木真的父母终日身处校园,见到的大多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些天赋异禀的、克苦努力的、在各类竞赛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学生。
他们的参照系是金字塔的顶端,他们比普通人更清淅地看到“努力”和“规划”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因此更容易陷入焦虑。
生怕自己的孩子落后于人,于是不自觉地用最高标准、最严规划来塑造木真,试图将他也推向那个他们眼中“成功”的模板。
而作为医生的康泰之父母,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医院。
他们见证的,是生命的脆弱与无常,是健康的价值。
是无数病患和家属在生命终点时的懊悔与遗撼——后悔没有多陪陪家人,后悔没有享受生活,后悔给了孩子太多压力导致亲子关系破裂甚至心理问题……
因此,他们更愿意给孩子空间,信任孩子的内在成长力量,采取一种看似“佛系”实则更具长远眼光的养育方式。
想通了这一点,白晓婷轻轻叹了口气。她无法评判哪种方式绝对正确,每个家庭都有其独特的逻辑和无奈。
教育孩子这条路很长,她也在学习。
她不要她的孩子成为第二个“木真”,在精密计划下失去童年的色彩和自主生长的力量。
她希望她的儿子们,能象康泰之那样,拥有阳光下奔跑的活力,拥有选择兴趣的自由。
学校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般涌出校门。
白晓婷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秋天明和林星遥的身影。
秋天明正和他的好朋友康泰之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两人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看到白晓婷,秋天明快步走过来,语气轻快地说。
“妈妈,我和泰之约好了,明天上午先联机把那个新关卡打通,下午再去俱乐部打网球,可以吗?”
“当然可以。”白晓婷笑着点头。
她又看向小儿子:“星遥呢?明天有什么安排?”
林星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兴奋地说。
“妈妈,我和小宇约好了去马场!就是他上次说的那匹新来的小矮马,我想再去试试!”他现在对电子游戏的兴趣远没有骑马来得大。
“好,妈妈来安排。”白晓婷应承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的时间协调和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