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集是函盖一个画家不同时期、不同风格、不同题材的绘画作品。
罗秉文从画出破晓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的作品了,后期进入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以后,经过系统化的学习,他已经有了保留作品精扫稿件的习惯。
但以前是没有的。
可他以前的作品对他现在而言也很珍贵,《破晓》这幅画是他创作夕阳画的第一幅作品,能看到很多后续夕阳画的影子。
如果仔细研究,甚至能看到日照金山里的一些画法习惯。
然后是《日照金山》《断章》这两幅画,都是他进入佛美之前的精品,现在要修订作品集,肯定要收纳这些作品。
《破晓》甚至《断章》这些画都还好,都在自己熟人的手上,去借画扫描很方便。
但日照金山不在。
这幅画带给了罗秉文不少收入,他记得是俄罗斯的一个天然气大亨买走的,自己还得到了二十多万的收入。
画廊扣一点,税收十几万,最后到他手上也仅剩二十多万欧元了。
想到这一点,罗秉文叹了下气。
怪不得会有人想着逃呢,辛辛苦苦卖画得了二十多万的收入,一下子要交给意大利的官方十几万欧元,这谁不心痛啊。
离开学校,罗秉文找到了在学校附近租房的林泽海。
林泽海也是刚回来,上午也在创意中心里面。
虽然他不是学校内部的人,按理说不能参加这次校内展,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首先提供了展出作品的其中之一,然后还是罗秉文的朋友。
这怎么都能把他塞进来。
两人在酒店大厅见面,见面林泽海就喊道:“秉文,哈哈哈,不来一次意大利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火,这可是佛美啊,哈哈哈。”
他在意的是罗秉文在学校内的影响力。
就象他说的,这可是佛美啊,
说世界第一可能第二第三有疑问,但说前三,全世界都觉得没问题,就是这样一所学校,自己朋友开的一个画展居然能引起全校的轰动。
“小声点。”
罗秉文看了看周围说道。“我现在走在学校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这里离学校近,说不准就有人认识我。”
“这不是好事吗?”
“你以为他们认识我是因为我的画?”罗秉文哼了一声。
“那不然呢?”
罗秉文摇摇头,说道:“先不说这个,我得先回国一次,闵老板那边我的画保存还好吗?没有被转走吧?”
“闵洋?破晓吗?”
“对,我可能要提前毕业,但学校需要我的作品集,我现在的作品还好,以前野路子画的那些东西哪儿找去?所以我就只能找两三幅好一点的。”
林泽海瞬间秒懂:“破晓和日照金山?”
“对,这两幅画都是风景画,画法一脉相承,他们看的就是这种东西,另外还有一幅叫断章的,被我现在的老板收藏着。”
林泽海听到这句话,笑了下,说道:“怪不得能当你老板呢,我就只能收藏一幅你的水彩。”
当初他也想签罗秉文的,但他的画廊刚开,确实也帮不到罗秉文什么。
“先不说这个,我要回国了,你呢?”
“我刚来你让我回国?不可能的,画可以先放在你们学校,佛美的信誉我还是信的,我回法国见一见老朋友去。”
他是法国的留学生,待了好几年,也是去年才回国的。
确认他不和自己一起走,罗秉文这才离开,打车去了圣马可画廊。
佛罗伦萨的圣马可画廊是总公司,是单独的一栋楼房,旁边还有巨大的vervestyle集团标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和vs的关系似的。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冷气混合着淡淡的香气息扑面而来。
vs公司有香水品牌,对味道的品味还是有的,这香气很好闻,让走进来的人都觉得心情舒爽起来。
前台的小姐姐一眼就认出了他,说道:“罗先生?你找贝克尔经理吗?”
“对,他在哪儿?”
“在三楼的会客室,他现在有客人,您要不先去他的办公室?等他结束后我们会通知他过去的“行,那我就先上去了。”
这里罗秉文在佛美学习的时候来了很多次,感觉就和自己家一样。
作为马可赛东亲自签约,亲自带来的画家,罗秉文在这里也是有特权的,尤其在面对这些一级员工,让他总有一种关系户的感觉。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罗秉文注意到墙上新换了一批展品。
圣马可画廊进入行业太晚了,很多老牌的画家轻易不挪窝,所以他们很热衷签约年轻画家,罗秉文也是因此被看上的。
不过这些作品怎么有点熟悉?
先不上电梯了,罗秉文停下来,准备先看看墙上这些展品。
罗秉文最先看到的是一幅风景画。
这构图简直就是日照金山的翻版,不过罗秉文日照金山画的是朝阳,这里变成了晚霞,晚霞照耀在山峰上。
这画得。
得亏不是小说,不然罗秉文得说一声就你也中译中啊?
不只是这一幅,这幅画只能说仿照的最为明显,其他的也多多少少带着点自己的风格,尤其是一幅画爱斯基摩人在暴风雪中骑着狗车前进的画。
题材当然不同,罗秉文也没去过北极圈。
但风格确实很象。
“这是芬兰画家阿尔托的作品,他签约我们画廊两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罗秉文回头,看到策展人索菲亚抱着一叠资料走过来。
索菲亚是画廊的策展人,之前罗秉文在港岛参加巴塞尔艺术展的时候见到过她。
“看得出他很喜欢我的作品。”
这幅画只是学了罗秉文技法中的一部分,主要是思路和他很象,都跑去关注少数群体,而不是跟着主流去作画。
所以罗秉文还挺喜欢这幅爱斯基摩人的。
只是之前那幅,画夕阳的。
罗秉文指着这幅画问道:“那这是谁画的?”
“上周签约的一个新锐,他很会模仿你的作品,而且画得也很快,在画廊里面很好卖,购买者喜欢当装饰画放在客厅。”
“多少钱?”
“一幅画大概800-2000欧元。”
“那也不错了。”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贝克尔整理着西装袖口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罗秉文和索菲亚站在展区前交谈,眼晴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罗,索菲亚,你们在聊什么呢?他们和我说你来了,我会办公室却没看到人。”
“反正等着也无聊,就留在这里看画。”
他让索菲亚先去忙,自己陪着罗秉文,问道:“这些新签约艺术家的作品你都看了?你的感觉如何?”
“真要听?”
贝克尔不尤豫的点头,说道:“我们肯定知道他们这样不好,但毕竟已经是我们的签约画家了,也说过要给他们机会。”
罗秉文看了看夕阳下的树林,又看看爱斯基摩人。
一个华夏画家说过的话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他用中文,然后以感慨的语气说的,让只会一点点中文的贝克尔紧紧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啥意思来着?
罗秉文又用意大利语解释了一遍,然后说:“艺术创作最忌讳的就是照搬照抄。”
“这幅画和我的日照金山,构图、用色、光影处理,甚至连留白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只是把朝阳改成了夕阳。这样的画,就算技法再纯熟,也只能算是一幅精美的复制品。”
把一个艺术品搞成了装饰画。
罗秉文也有点来气。
贝克尔点点头,罗秉文说的这些他也认可。
“但是这幅爱斯基摩人的作品就不一样。”
罗秉文转向另一幅画:“虽然能看出受我风格影响,但画家添加了自己对极地生活的理解。你看这冰原的质感处理,还有雪机犬毛发的笔触,都是他自己的创新。”
贝克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所以你认为?”
“年轻的画家学习他人特长是一条捷径,但必须创造性地运用,不断发展。”
罗秉文认真地说,“就象我来到佛美,学习了不少文艺复兴大师们的技法,但最终还是要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否则艺术就失去了生命力。”
学习是学习,创作是创作。
学习是为了去认知,去了解其他人的创作过程,而不是模仿到自己这边来。
贝克尔突然露出赞许的笑容:“说得好!这正是我们画廊一直在倡导的理念。回头把这些画家请过来,让罗给他们上一堂课。
“啊?我?”
“你可是意大利年轻一代画家的偶象,以前他们都模仿莫奈,梵高,维米尔什么的,现在很多人都在模仿你。”
罗秉文连忙摆手:“别,我可不想当这个恶人。你们画廊不是有艺术指导吗?让他们去说更合适。”他快步走向电梯,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先谈谈《日照金山》的事吧。”
他哪里敢接这种事情。
能签约圣马可画廊的哪里有什么庸人,或许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年轻画家,
只是来到这里,天才一多被压下去了。
但心气也不可能完全没有。
自己这一上台,说什么:“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你谁啊?
你以为我们愿意学你啊,滚下去!
贝克尔笑了两声,跟上他的脚步,电梯门无声地合上。
他按下顶层的按钮,笑着说:“你总是这么谦虚。不过你说的对,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呢,日照金山怎么了?”
罗秉文把学校的安排说了一下。
然后说道:“要是弄作品集,那日照金山肯定是躲不过去的,而且我也想趁这个机会,把精扫的日照金山文档给拿到。”
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呢。
比如如果要出版摄影集,没有精扫的文档,色彩上肯定要丢失很大一部分。
“要毕业了?恭喜恭喜啊,你才入学半年啊,这应该不是马可赛东先生的功劳吧?是你自己闯出来的。”
他招呼一个助理进来,说道:“联系一下日照金山这幅画的拥有者,询问我们是否能得到精扫文档,去吧。”
然后对罗秉文说:
“我们画廊对购买者都是有联系方式的,不用刻意去查,不过我听说这位天然气大亨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你要有心里准备。”
“谢谢你们,实在不行那我也没办法。”
罗秉文耸耸肩,端起助理刚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佛美的咖啡机总是过于浓烈,相比之下,圣马可画廊的咖啡倒是恰到好处。
“不过说真的。”
贝克尔靠在真皮沙发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你确定要这么快毕业?佛美的资源可不是哪儿都有的。马可赛东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急着跑,说不定会亲自来拦你。”
亲自来拦我?
罗秉文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自己的新作五级画家以后的新作,自己签约画廊这边是不是还完全没看到过。
额———
虽然自己做的一切都符合常理,没有违反合同上的东西,之前有三幅画约贝克尔也知道,
罗秉文说道:“贝克尔,要不,你去佛美看一看我的新作?”
“恩?新作怎么了?现在要交给我吗?”
“不,是我突破了自己技法以后,新一轮的作品,和以前的画法会稍微有一点点的不同你去看看?”
贝克尔的手都停下来了,眼神也一直看着罗秉文。
象是被点下了暂停。
然后忽然说:“等等,你是说突破了自己?”
“对。”
“那———”贝克尔猛地站起身,罗秉文吓了一跳,连忙把咖啡放在桌上,自己也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上次在港岛的时候你说自己要突破了,现在真的突破了吗?你现在能画出莫奈,梵高巅峰期时候的那种画了?”
“差不多吧,我不是他们,我的画也和他们的差别很远。”
差别,不是差距。
贝克尔急死了,瞪了罗秉文一眼,似乎怪他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画廊经理确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忙站起来抓住西装外套往外走。
“我现在就去佛美,安娜,你跟着我一起去,安娜?安娜?”
另外一个助理连忙过来:“安娜去打电话了。”
“那就你,你和我一起去。该死,这种大事情,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压根没管罗秉文,把他放在办公室自已走了,罗秉文知道贝克尔的性格,现在肯定用一百码的速度冲去佛美看画了。
也不知道他看到画会怎么样。
想了想那个画面,罗秉文笑了下,又坐下来等消息。
手里又拿起这杯香浓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