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拍了。
三级摄影师,基本就是这个专业的顶尖水平了,大部分导演专业,摄影专业的老师们估计也就这个等级。
在罗秉文想要利用这个山头拍摄和布达拉宫的合影时,一个运镜瞬间出现在脑海里。
希区柯克式变焦!
希区柯克是个导演,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运用到了一种特殊技巧去表现男主的恐惧心理。
随即一举成名。
这电影叫迷魂记,哗站很多切片。
原理是利用光学错觉,在不断变换焦距的同时,改变与被摄物体的距离,使背景大小改变,而镜头中的主体保持不变,形成一种空间错位的观感。
但如果要造成罗秉文心里想的那种画面,普通的相机还不行。
必须得无人机,还要那种可以变焦的无人机才行。
想到了这一点,罗秉文赶紧下山。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费时。
等罗秉文回到ls城区,已是黄昏时分。
这里的黄昏来得晚,却格外壮美,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通过一个大街,看着夕阳将布达拉宫的宫墙染成橙红色,金顶在馀晖中熠熠生辉,仿佛在燃烧。
布达拉宫这个建筑,罗秉文觉得是很不同的。
首都的紫禁城、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纽约的自由女神象这些建筑当然也很好,比布达拉宫更出名。
紫禁城很宏伟,却被现代化的大厦包围,埃菲尔铁塔足够醒目,却少了这份沉淀千年的厚重。
并不是说布达拉宫很好,这是一个在网络上能轻易引起骂战的话题。
罗秉文只是说当这个宏伟的宫殿立于拉撒这个传统古老的城市的时候,尤其是罗秉文从山顶的视角往下看。
整个城市,似乎只有这一个主角。
这是任何城市都无法做到的。
或许这就是拉撒这个城市的魅力吧。
罗秉文在八廓街转悠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家挂着高原之眼招牌的小店。
推门进去,墙上挂满了各种照片,有布达拉宫的,药王山的,大昭寺的,柜台后面坐着个扎着小辫的藏族小伙,正低头摆弄一台索尼。
“老板,这机子能租吗?”罗秉文指了指墙上那台带长焦镜头的无人机。
小伙抬起头,露出两颗虎牙:“朋友,你确定要租这个?
?“他拍了拍机器,“城里飞无人机要报备的,手续麻烦得很。”
“我在城外拍。”“罗秉文掏出手机,翻出白天拍的山头照片,“就这个位置。”
老板才不管罗秉文在哪里拍,知道在城外就行了。
“一天三百,押金三千。”
罗秉文有点肉痛。
一天三百,真贵!
罗秉文想了想,他看这家店也小,问了下:“老板你自己会飞无人机吗?明天要不跟我走两个小时,还是给你三百。”
老板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店,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得看店呢。”
罗秉文叹了口气,这样他还得找人帮忙飞一下无人机,毕竟是拍自己的旅游照,自己站在山顶拿着遥控器也不好看。
“那好吧,不好意思,我租。”
这时候老板咳嗽了一下,道:“我是意思的,得加钱,三百不行——"
罗秉文最终还是找了老板当摄影师。
三百不行,罗秉文加了两百,五百就行了。
交了两百块钱的押金,罗秉文走的时候还和这个年轻的老板开玩笑:“三百不行,五百就行了?”
“那能一样吗?五百可是我偶象。”
“哈哈。”
谁说藏族封闭啊?
罗秉文觉得这个年轻的老板挺有意思的嘛,虽然有点黑,但人也挺风趣的。
第二天。
罗秉文今天起得早,上午得去大昭寺和布达拉宫两个地方。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去宗教属性的地方,他还是做了点攻略的,虽然他自己不信,但也得尊重别人的信仰,自己别犯什么忌讳就行了。
但大家好象都对布达拉宫里面的样子忌讳莫深,
有人说里面的佛象全是黄金,也有人说是镀金的,有说自己受到洗礼的,也有说里面原始得令人犯恶心——
受到洗礼罗秉文是不信的。
还洗礼。
什么时代了,罗秉文只觉得自己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受到了洗礼。
这次纯粹是去看看稀奇。
这也是大多数游客的想法。
清晨的ls寒意未消,呼出的白气在眼前飘散。宫墙下的转经道上已经有不少藏族老人,手里的转经筒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布达拉宫有左右两个梯子,这在任何照片上都看得到。
左边的梯子是给藏族人用的,他们可以免费进去,右边是给游客用的,罗秉文昨天预定了票,
但现在也得排队。
游客不少啊。
有些还是团购的,有导游带着一起爬台阶—对,还得爬台阶。
三百多级的台阶,上去后好多游客都蹲着大喘气。
本来高原上的氧气就比内地稀薄,也不知道这些人之后会不会高反,如果没随身带着氧气瓶,
估计在这上面活动一会儿都会觉得头晕脑胀。
“请脱帽。”
检票的小姐姐脸蛋带着高原红,应该也是本地人,看着挺漂亮的。
也是被提醒了一下,罗秉文才发现自己帽子还带着。
赶紧脱下帽子塞进背包。
顺手理了理头发。
他现在头发留了挺长了,每个月定点去修一修,现在往后一授,露出精致的相貌,让检票的小姐姐稍微看呆了会儿。
然后赶紧递给他一个语音导览器,小声补充:“里面不能拍照,说话轻些。”
“好的,谢谢。”
罗秉文提起男士挎包往宫殿里走,带着的语音导览器也开始说话了。
里面的灯光不是很明亮,有些地方完全是蜡烛点亮的,还有油灯,这种油灯很多,特别多,让布达拉宫里的酥油的味道很重。
听说藏族很多酥油都被送到了寺庙,不是用来吃的,都是用来点的。
穿过绘满壁画的走廊时,导览器里正讲到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的故事。这个故事罗秉文以前在学校学过,但现在从另一个视角听故事,也很有新鲜感。
罗秉文凑近墙面细看,壁画上的唐朝车马栩栩如生,连马鬃的线条都清淅可辨。
拐角处有个不起眼的小佛堂,酥油灯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一尊被哈达包裹的佛象—那正是传说中文成公主带来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
还没等他过去看,就听身后有人说:“麻烦,请让一让。”
罗秉文赶紧贴近一边,让身后的人先过去。
说话的是几个僧人,他们的普通话很好,罗秉文没听到什么口音,手上都拿着一个酥油壶,挨个给灯盏添油。
动作很熟练,又快又准,酥油一点都没撒到外面。
等他们上完油罗秉文才走进去,仔细的看着这里面的装饰,对他这个没什么信仰的人,佛象没什么神圣的。
但还是稍微拜了拜。
如来佛祖矣,保佑我明年发大财,一年赚够一辈子的钱然后养老。
拜的时候才发现佛堂地板上有几道深深的凹痕,
看距离,应该是磕头的位置。
等到罗秉文拜完了走开,他身后排着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象这边的人,但他磕头也很用力,咚咚的磕在木板上。
罗秉文本来都想走了,听到声音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
好家伙,aj的鞋子,看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但磕头的时候就和不要命似的,什么愿望要这么磕啊?
“保佑我考试过关额,好吧,用力磕,猛猛磕,
里面的景物基本是看一眼就走,游客加一些本地人,在这狭小的地方也没什么仔细看的机会。
罗秉文在分辨这些佛象是不是纯金的。
但很多佛象都有玻璃。
玻璃可以触碰,罗秉文还轻轻敲了敲,听从里面传来的回声。
“别敲了,都是镀金的。”走在罗秉文身后的人说道。
正是刚才磕头求上岸的年轻人。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收回手,又听这个年轻人说道:“不过灵塔上的宝石可都是真的,那颗最大的绿松石,能换燕京一套四合院。”
前面有个大妈带着京腔说道:“你说什么?你知道首都一套四合院多贵吗?”
“您是?”
大妈叉起腰,很自豪的说道:“小伙子,我二环里长大的,您这牛皮吹大发了啊!”
“那你牛,当我没说。”
罗秉文看他脸上带着笑容,分明就是年轻人‘啊对对对”的心态。
他小声问道:“值多少?”
年轻人比了个三。
“三千万?”罗秉文猜了个数。
“再加个零,之前有个比他小的都拍出了这个数,这颗没理由更少。”
罗秉文开始和这个年轻人聊了起来。
然后发现他考的不是研,而是公务猿。
“你山东的?那你怎么对布达拉宫的东西这么了解?还专门去如来佛祖的地方磕头?”罗秉文看看他红彤彤的额头,问道,“不疼吗?”
“磕头不疼还磕什么?”他反问。
跟着人群走到红宫最顶层的灵塔殿时,阳光正好通过天窗洒下来。五层楼高的灵塔通体鎏金,
镶崁的绿松石和珊瑚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这件东西值多少?”罗秉文问了下。
“还值多少?无价之宝!”
这个要考公务猿的人看了看罗秉文:“你来这里难道就是看这些东西值多少的?”
“是啊,都说这里面的东西能买下半个城市,来长长见识。”
“差不多吧,你抽烟吗?”
“不抽。”
这里是一个小露台,算是走出了宫殿里面了,之前因为道路狭窄一直排着的队现在也四散分开,首都大妈也跟着团走了。
罗秉文还是一个人到处看。
走到一个小偏殿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僧人递给他一串佛珠,问道:“要转经吗?”
罗秉文摇摇头:“不了。”
僧人看了下罗秉文腰间的相机,罗秉文应激似的赶紧说道:“我没拍,盖子都没打开。”
刚才在下面还有人检查相机。
僧人没解释什么,笑着说:“不要紧,其实露天的地方是可以拍照的,我们有句话,外面随便拍,里面用心看。”
罗秉文走出布达拉宫时,阳光已经爬到了宫墙顶端。
拐进八廓街的小巷,大昭寺的金顶在不远处闪铄。罗秉文跟着转经的人流慢慢走,路过一家甜茶馆时,被里面飘出的香味勾住了脚步。
他走得急,早饭还没吃呢。
在这个城市什么吃的都贵,但早餐的价格还算实惠点。
“甜茶!好喝的甜茶!”
老板娘在门口招揽生意,罗秉文要了一壶,然后点了牛肉馅饼和藏面,然后坐在临窗的位置看街景,磕长头的信徒们正向着大昭寺方向跪拜。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到,但走到这里,朝圣的路也该到头了。
前天见到的大哥也不知道来了没有。
他在这里坐了二十分钟,反正没看到大哥的身影。
喝完茶走到大昭寺门口,由于现在时间不早了,排队的人比布达拉宫还多。罗秉文正尤豫要不要进去,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是那个来自山东的小伙子。
之前他去抽烟分开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
“缘分啊!“小伙额头上的红印还没消,“走,带你走后门!”
“你还知道后门?
“知道啊,以前经常去呢。”他神秘兮兮地领着罗秉文绕到侧门,跟守门的僧人嘀咕了几句藏语,居然真放他们进去了。
罗秉文一脸懵逼。
“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山东的吗?”
“那不准我在拉撒读大学吗?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佛学院的人,大学的时候在大昭寺当了三年义工,带几个朋友进去还不是轻轻松松。”
确实,罗秉文没走正门,门票都不需要检。
不知道能不能退掉。
大昭寺里光线更暗,酥油味更浓。
文成公主带来的等身佛象前挤满了人,罗秉文只远远望了一眼一一佛象被哈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慈悲的脸。
“看这个。”
山东小伙指着一根柱子,“上面有释迦牟尼的牙印。”
罗秉文凑近一看,柱子上确实有几个凹陷。
“传说这柱子是檀香木的,佛陀曾在此示现神通,留下自己牙齿的痕迹—嗯,我们姑且详细是佛祖咬的吧。”
他这样说,显然是不怎么信的。
现在这些“牙印“已经被摸得油光发亮,感觉就是罗马广场上那个真理之口,来了来了,不摸一下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