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馀光已经警见了脚下透明的深渊,光是馀光一扫就让她扣紧了脚指,但嘴上肯定还是不服输:“我这是在欣赏天上的云,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意境?”
杜雨晴下意识的往下看,只能看到自己的手机打中了一只鸟,就再不敢睁开眼看了,抱着栏杆喃喃道: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脑海里只想着之前罗秉文安慰她的样子。
她的手机倒也顽强,在半空中打中了什么东西,粉丝们只听见里啪啦的一阵响,接着就在几秒钟后落在地面。
手机居然还没坏。
至少摄象头和主板没坏,网友们仍然能看到手机直播的画面。
郁郁葱葱的野草占据了全部视线。
“杀鸟!”
“杀什么鸟,明明是无人机,我看清楚了。”
“你看清楚个粑粑,剑门关不准飞无人机,绝对是鸟。”
“绝对是无人机!”
没人关注主播,反正只是手机掉下来了,手机刚落的时候速度不快,大家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主播抱着栏杆尖叫的样子。
嗯,还说不恐高,抱栏杆比抱男朋友还紧。
“是鸟!”
“是无人机!”
罗秉文也很迷茫。
他正用无人机拍山头的景色,四周也没有山,也没有其他无人机,怎么忽然看到无人机抖动一下,黑屏坠机了?
三级自媒体包括了无人机驾驶技术,罗秉文自然也懂一些相关的知识。
这抖动不是撞山就是撞鸟。
但没有啊?
所以一直到无人机黑屏一分多钟,他才皱着眉取下眼镜。
素材应该是有了,刚才拍到不少好的画面,但是炸机了可怎么办,这无人机好象还不便宜。
联系早上给他无人机的赵明,那边说是联系人过来,让他等一会儿。
他在附近拍照,顺便等人,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等谁,只知道是处理这次炸机的人。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辆摆渡车停在罗秉文面前,下来了三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工作人员,背后剑门关巡山队几个字。
其中一人满脸的笑容,落车就问:
“这位就是画家罗秉文先生吧?我是剑门关巡山队的,我叫丁磊,你好你好。”
“你好。”
巡山队以前的职责是检查景区内的山体有没有存在滑坡,落石,塌方危险的地质工作者,尤其是剑门关这样山很多的地方,他们的责任尤为重要。
还有协助迷路,受伤的游客,提供急救服务,或者联系救援队伍。
但在现在,他们最大的工作是为游客们查找手机。
这甚至成了一份特殊的产业,
一般人想找到他们还不容易呢,也是罗秉文在正和广元的文旅有合作,这才这么快联系到了这群‘寻宝猎人’。
巡山队的领队丁磊简单和罗秉文寒喧过后,就开门见山的说:“罗先生,你的无人机是在b区悬崖附失联的吧?”
“我不知道b区在哪里啊,不过我记得上面有个玻璃桥,刚飞过去没多久就黑屏了,感觉象是撞了什么东西。”
“那就是我们说的地方了。”
丁磊挽起袖子,对两个年轻人说道:“把金属探测仪拿出来吧。”
罗秉文好奇的说:“金属探测仪?你们都用这个找啊?”
他点点头:“对,苹果的就用我们自己改造后的苹果信号增强探测仪,或者华卫专属探测仪,
这些电子设备坏掉了都还在工作,比较好找。”
罗秉文这边自然是有文旅那边帮忙付钱,但他很好奇这群人的收入,就问道:“那你们找一个手机多少钱?”
丁磊笑了笑,说道:“手机差不多五百到一千把,看地段危不危险,一般不看手机的价值,无人机会更贵些。”
确实,现代人一部手机的价值也不是设备本身。
关键在于里面的数据。
“你们生意很好?”
“还行,主要是给巡山队的成员们赚点外快。”
罗秉文觉得这快外有点赚钱。
好吧,以前的巡山队是个苦逼的工作,但现在的巡山队赚钱啊,剑门关这样的景区游客何其多,丢东西,无人机炸机的彼彼皆是。
一个月的外快估计比工资要多好几倍。
“掉的东西好找吗?”
“有时候好找,看掉到什么地方了,有些地方是有路的,景区的路直接开车走过去就行了,掉到没开发的小路上,就只能人走,开路,还是很累的。”
罗秉文对他们这个工作有点好奇了。
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剑门关还没开发出来的地方有很多,但这些地方可能巡山队都去过了,去高山是为了保障游客安全,去山底是为了给游客找东西。
罗秉文看着自己无人机掉下去的地方。
那可叫一个渊底了得。
为了修建玻璃桥,剑门关景区也是找了不少地方的,最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两边高山距离合适,底部看着也吓人的地方。
“我能跟着你们找吗?”
听到这话,丁磊尤豫了会儿。
他收到的命令是满足罗先生的一切条件,尽可能的为罗秉文的拍摄工作提供便利,那带着罗秉文去找无人机算是提供便利吗?
但真的很难走。
从玻璃桥掉下去的手机也很多,他们的收费从来都是一千块钱以上别管手机的价格怎么样,他们的收费只是人工费。
“可能会有点难走。”丁磊觉得如实相告。
能去!
罗秉文连走两条山道的疲惫都消失了似的,现在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剑门关景区最经典的地方自己也去过了,另外的楼房关卡去不去都没关系,哪里有跟着巡山队去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意思?
别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只要进了山就是深山老林。
这让罗秉文有一种跟着求生专家野外探险的感觉。
“那没事。”
难走是吧,难走的路才新鲜呢,
丁磊磊看罗秉文这么坚持,只好点点头:“那行吧,不过罗老师您得听我指挥,山里没路,有些地方真不能乱走。”
“你们放心,我肯定听专业人士的。”
他招呼罗秉文上了那辆摆渡车,又递给罗秉文一个巡山队的背心。
“罗老师你把这个穿上,这是我们的特制背心,里面有北斗定位和应急哨,预防走失后的紧急情况。”
罗秉文接过来穿上,说道:“这么专业啊?”
“那可不,以前也有游客想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找手机,我们拦都拦不住,就跟着我们后面,最后差点滑下山,把我们队长吓死了。”
丁磊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拿装备去!”转头对罗秉文解释道:“主要是安全考虑。您这身份要是在我们这儿出点事,文旅局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在车上,三个巡山队员麻利收拾着设备,罗秉文看到里面有金属探测仪,还有绳索、急救包、
甚至小型无人机。
罗秉文掉无人机的地方要绕一下,从旁边一座山的山腰下去。
这边就不属于景区了,路边有些农村的老房子,但都没人住的样子,很多房子已经年久失修倒塌了,田地也都是荒芜的。
这条路走到头是一个水泥的坝子。
这坝子应该是几年前修的,看着还很新,但旁边的房子也没人住了。
‘这里以前都还是有人的,但政府觉得交通实在是不方便,也影响我们景区,就把这些山里的居民都迁出去了。”
“恩。”
城市人口越来越多吗,农村人口越来越少。
不过有些农村离城市比较近,这种地方的居民是不想被迁走的,罗秉文的老家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有大房子有大院子,平时在家里停车也很简单。
想去城里了,开车几分钟就到镇上,很方便。
开车的大哥就把车停在这个坝子上,三人开始背设备,拿砍刀,砍刀应该是为了劈路上的荆棘,山里几个月就能涨一人高。
找了个空地,一个队员开始飞无人机,另外一个人在罗秉文旁边和他解释:“这是为了确定路线,我们找一条好走的路过去。”
过了会儿,这个飞无人机的队员喊道:“队长,我们可以先去钟道长那边,可以省很长一段路。”
“掉那么远吗?”
“大概位置就在那边,我们还是先过去吧,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就找到了。”
罗秉文在旁边问道:“这个钟道长是?”
“是山里道观的一个道士,我来这边上班的时候他就在了,听人送他从小就在山里住着,平时周边山上有什么红白事,都会叫他。”
“结婚也叫道士?”
“算吉时吉日嘛,还有给小孩子取名,肯定要叫啊。”
旁边队员接过话,道:
“都是以前了,现在周边的山民很多都搬走了,钟道士不肯搬,现在官方都是每个月固定时间给他送点物质。”
那就是真道士了。
罗秉文有点期盼。
他虽然说没什么信仰,但如果要选一个玄学的东西来信,那应该就是道了,和尚普度众生,道士普度自己。
这个钟道士应该就是在普度自己。
走道观那边去另一条路方便一点,因为钟道士偶尔会走出大山,做点法事什么的,路一直有人走,不至于太荒芜。
但他们都已经来了这边了。
于是决定一路用到开路过去。
从小路进入山林,整个世界就变了。
地上厚厚的落叶无人清扫,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踩上去咯哎咯哎作响,阳光通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这里唯一现代的气息,可能就是仰头能看到的玻璃桥。
他们就在玻璃桥下面四百米的深林当中。
“小心点,这里经常有蛇。”丁磊用登山杖在前面探路,“不过不用太担心,我们身上带的雄黄粉,蛇闻到就跑了。”
先走到一处悬崖,这边地势稍微空旷一些,
队员开始飞无人机,丁磊朝着右边一指,说道:“那边就是道观了,我们先飞一圈,看看树上有没有挂着。”
能看到就方便,找不到就得用金属探测仪来找。
罗秉文看他们在做事,自己也不能闲着啊,于是就拿出相机开始拍眼前的风景。
几个巡山队的成员各司其职,丁磊做着指挥,阳光通过云层照射在崖壁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正是绝佳的拍摄素材。
摄象作品在某种意义上和油画一样,都很看重光影的塑造,
丁磊回头看到,就说:
“罗老师,您要是喜欢这种景色,改天我带您去个更好的地方,那儿能看到整个剑门关的全景,游客根本不知道。”
“以后看看情况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来。”
他今天参观完就准备闭关创作了。
然后回苍溪,也不知道有没有再来剑门关的机会,不过能看全景这一点确实很吸引罗秉文,是个拍照的好地方啊。
过了会儿,飞无人机的队员说道:“没找到,得仔细找找了。”
“那就先去道观那边看看,要是道长看到了无人机落下来就好了。”
“要是捡到了更好,我们拿着就回来,还不用工作。”
“别说了,我们走吧,去拜访下钟道长。”丁磊收起装备说。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眼前突然开阔。一座灰瓦小院出现在林间空地上,院墙上爬满了青藤,门媚上挂着块斑驳的木匾,写着“清微观“三个字。
“道长!在家吗?”丁磊站在院门外喊道。
“哎呀“一声,木门打开。
一个穿着褪色道袍的老人探出头来,花白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脸上皱纹深刻却精神翼,看不出年龄,只觉红光满面。
“哟,小丁啊。”道长眯着眼晴看了看,“又来找东西?”
丁磊笑着点头:“这位是画家罗老师,他无人机掉这附近了。道长刚才有听到,或者看到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吗?”
钟道长把目光转向罗秉文,突然‘’了一声:
“这位先生面相不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