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不难理解,
很显然,那些购买画家作品的收藏家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当然,确实有很多收藏家买下画作纯粹为了增值,也不乏附庸风雅之辈,但真正热爱艺术的收藏家依然不在少数。
马可赛东作为跨国集团的老板,现在还把圣马可画廊当家,每周都要过来看好几次,有时候收藏了新画,他一天都会来两次。
如今画展一开,马可赛东更是早晚都来。
因为这里有些画家的作品并不是他签约下来的,人家在这里展出一段时间,等画展结束自然就要把画收回去了。
今天他一来就听到了科林说的这句话。
他走过去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么好的作品就该放在家里好好珍藏,欣赏。我特别赞同你的观点,但这对你毫无价值,因为你掏不出半点买画的钱。”
“你怎么在这里?”科林又变了张脸。
“这是我举办的画展,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怎么了,你是来签约的吗?同意我的签约条件了?”
“不可能!”
科林立刻回绝,说道,“我不可能让你收走我最好的那些作品,还有每年都要交给你们四幅画,强盗一样的条件。”
罗秉文在旁边听两人的对话,觉得不太理解。
画廊和你签约,肯定是图你的画啊,不然图什么?
而且一年交给画廊四幅画真的不算什么难题,至少对大多数画家不是难题,已经算是比较优待画家的公司了。
罗秉文自己都算是比较珍惜自己作品的人了。
以前林泽海和他的私人关系那么好,但他也没有选择添加林泽海的画廊,直到最后也只签了几幅作品约。
但他在看到马可赛东的条件以后,也毫不尤豫落下了笔。
已经是这样的大画廊来邀请了,还宝贝似的把作品握着不放,那谁来帮你把画卖出去呢?
马可赛东脸色不变,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同意,随时都可以来我签约。但你要是一直都是这种态度,请你就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保持一下绅士的体面。”
“哼!”
这人哼了一声,愤然的离开了。
马可赛东这才对罗秉文说道:“你和他认识了?”
“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奇怪的人。”
“科林对自己的作品视若珍宝,甚至希望所有画家都象他一样一一&039;好画不卖,只作收藏’,这种理念你刚才也听到了?“
罗秉文摸着自己的下巴,点头说:“留给儿子败家?”
马可赛东哈哈大笑,拍了几下手掌,乐道:“你这嘴啊,但没错,好画要是一直不卖掉,那还不是便宜了子孙后代?”
他笑声渐收,略带讥讽地补充:
“可惜啊,他现在的创作名声,远远比不上他在画评界的&039;威望‘一一毕竟,‘批评家‘这个头衔,可是享誉国内外呢。“
马可赛东对这人很不感冒,不过科林和雷奈·格鲁塞有私交,所以还是能维持表面上的友好。
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
插曲一过,马可赛东就把碰到的罗秉文带到办公室,说道,“你另外一幅画已经有8个人有意向购买,竞价已经到了55万。”
“竞价?”
“对,愿意购买的人太多了,那么作品就不是原先定的一口价了,而是传统的竞拍模式,价高者得。”
“那挺好的,我还有一幅画呢,有人问价吗?”
“目前为止没有。”他看着罗秉文,说道:“从这幅开始竞价的作品来看,我买了你最好的《断章》有可能让你因此少赚了很多钱,我会补偿给你的。”
“我只是通知你,还有,赶紧去办一张银行卡,华夏的银行卡在我们这边虽然也能用,但是很不方便。”
“明白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周后去佛美报道,这是材料,你别忘了。”
现在画展已经开了好几天。
离开圣马可,罗秉文一个人走在街头。
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写的通知单,纸页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发毛,上面写着一月七号的报道的内容。
今天是跨年夜。
还真就是一周的时间。
这是他在异国他乡度过的第一个年,过了今晚,就是2025年了。
佛罗伦萨的老建筑在暮色中静静伫立,石板路反射着街灯昏黄的光。
比起圣诞期间家家户户窗台闪铄的星光和门前挂满的彩灯,跨年夜的氛围反倒平淡了下来。
只有偶尔传来的欢笑声和远处教堂的钟声,提醒着这个特殊的日子。
对于年轻人来说,跨年永远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圣诞就象亚洲的春节一样,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街边的咖啡馆早早打烊,外国人都要回家陪着父母,或者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姥爷姥姥。
罗秉文记得前些日子,整座城市突然安静下来的样子。
而圣诞之后的跨年夜,年轻的孩子们有自己活动的权利,又是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于是,夜晚的佛罗伦萨街道经常都能遇到手牵着手的小情侣。
他找了一家带空调的咖啡厅,坐在靠窗的位置吃了份牛排。
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通过模糊的视线,他看着路边的情侣们来来往往,正巧遇见一对年轻人在维奇奥桥下拥吻。
现在的恋人越来越年轻化了,这一点罗秉文很不喜欢,因为他高中才开始初恋,浪费了很多无忧无虑的时光。
正想要不要做一个可恶的大人,上去把这两个看起来就象初中生的人赶走。
但还没开始行动,就有一个人发传单发到他了。
“你好,先生,看看这个活动好吗?”
罗秉文对她点了下头,接过了这张传单—-上面写的是在旁边教堂区的一个广场上,有跨年气球放飞活动。
今晚过去的人都可以领到一个气球,然后可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愿望。
跨年的时候一起放飞。
罗秉文忽然喊住还在继续发传单的女孩,问道:“你们这个活动人多吗?我社恐,不喜欢人太多的环境。”
“啊?根据我知道的,光是网络报名就有两万多人,应该人很多的,你要不在考虑一下?”
“我知道了。”
罗秉文回过头继续喝咖啡,看着传单上写的文案。
他不社恐,只是炸一下。
人少他才不去呢,相反,这种活动人少了反而没意思,要的就是万人空巷的热闹劲,所以今天晚上确实可以去参加一下,凑个热闹。
反正没事。
画展刚开始那几天确实新鲜,能在画廊结识各路画家,欣赏他们的作品。
但偌大的展厅统共就两百幅画,几天下来早就看遍了。
现在坚持每天去画展的画家越来越少,大多把这当成免费采风的机会,在佛罗伦萨四处游玩。
说不定今晚的气球放飞活动还能遇见几个熟面孔。
既然决定晚上去参加活动,罗秉文也不回家了,就坐在这里玩手机,一直到店铺关门,直到服务生开始收拾邻桌的杯碟,他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朝着教堂区走去。
教堂区是佛罗伦萨最古老的内核地带,到处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
而今晚活动的体育广场却是新建的,范围很大,
此刻广场上人头攒动,各种语言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让这里变成了小型联合国-
-亚洲面孔、印度人、非洲头巾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佛罗伦萨是一个旅游城市,而且没什么旺季淡季,游客常年都有。
进入广场的路口都有穿着红色统一制服的年轻人,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给每一个进广场的人分发气球。
罗秉文排着队,很快到他了。
“我要一个红色的。”
“给你,先生,这边有笔可以写愿望——“志愿者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看向空空如也的笔筒。
“笔又没了!赶紧拿过来!“她朝后方喊道。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应声跑来,从桌下掏出一把崭新的签字笔。
“请大家用完笔记得归还!这东西又不值钱,你们拿走做什么?“
他的喊声淹没在人群的笑声中。
发放气球的女孩也喊道:
“麻烦大家签完字记得把笔放下,我们没多少笔了!”
“哈哈!”
“放心,小伙子,我们会记得的,没有人会要你们的笔。”
罗秉文第一个使用这个新笔,是个好兆头,他弯腰在红色的气球上写上中文的跨年愿望——“2025,身体健康,父母安康,然后发大财吧。“
发大财!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忍不住轻笑一一这段时间见识了太多豪华庄园,很喜欢住在这样房子的感觉。
他现在居住的房子就很小,虽然算是蓉城的顶级豪宅,中心地段,但不到一百平真的很难生活得安逸。
带一个女朋友回去还好,带两个就会觉得挤。
早上起来去卫生间都不方便。
而住在庄园里就不会有这种难题,院子里面还能种一点花,春天一到,五颜六色的花都开了,
肯定很好看。
看百花盛开,多好。
签完字后他就把笔递给下一个人,往里面走了。
之前他来过这个广场一次,当时人就很多,广场的中间有一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砍来的圣诞树,大家都在树下拍照,许愿。
但和今天一比,圣诞节时候的广场人一点都不多。
小巫见大巫。
罗秉文难得有回到了国内参加活动的感觉。才懂得这句话的含金量—·除了这样的特殊场合,平日里很难感受到华夏那种摩肩接踵的热闹。
人多了总要做点什么,不然肯定会乱起来。
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也很懂,喇叭里面放着耳熟能详的歌曲,从搭建的屏幕上可以看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个舞台。
参加活动的人群手里拿着气球,围着这个舞台。
舞台上也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志愿者罗秉文总觉得这场活动不是什么社会上的活动公司搞出来的,反正象是一群大学生,或者说高中生。
太年轻了,他见到的每一个志愿者都很年轻。
舞台上的人唱到:“妈妈,我杀了个人!我拿枪指着他的头,扣下扳机,现在,他死了!”
波西米亚狂想曲!
这首歌一开始唱,整个人群都安静下来开始听歌了,甚至罗秉文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哭闹的孩子都不哭了。
小孩子其实不懂歌,但是别人都安静下来了,小孩也会安静下来。
有样学样。
舞台上演唱着的人唱歌真好听,等人群都安静下来后,伴奏的声音也特别响亮了,喇叭的震动仿佛在脚下都能感觉到。
歌手也在全身心投入演唱,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看得出不是特别专业的,但架不住人底子好,声音高亢且富有感染力。
总有人能在条件不好的地方,发挥出神级现场。
整个广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音乐会场,所有人都看着上面的电视,近一店的人就看舞台上面,
跟着唱。
歌曲进入高潮部分,“妈妈!!呜鸣鸣!我并不想死去,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上!”。
舞台上的歌手声音愈发激昂,台下的人群也被彻底点燃。
大合唱!
罗秉文身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原本脸上带着岁月的沧桑,此刻却也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
眼中满是激动,随着音乐轻轻点头,口中念念有词。
在歌曲的间隙,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罗秉文也跟着鼓掌,手掌拍得通红。
如果这群人再有个吉他手上前玩一个sol0,那这视频要是上载到油管,那不得被人点爆啊?
即使是现在这样也不差了,挺好的现场。
人群也很给面子。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馀光警求不远处一个熟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在画展上结识的画家朋友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同可也看到了罗秉文,他满脸笑容霞挤过人群,来到罗秉文身边。
“嘿,罗!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
“业也是,业就说能在这里看到熟人,果然,还有人来吗?”罗秉文笑着回应,两人热情霞拥抱了一下。
“业也在找,这可的活动太有意思了,佛罗伦萨平时高难得这么热闹。”亚历克斯一边说着,
一边看向舞台,眼中满是羡慕,“要是业也能象他一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