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里面隔音还好,但外面的走廊可能就要差一点,何况陈教授叫的还挺大声。
这层楼住的都是参加油画展的画家,甚至有两个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住在这层楼。
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嘈杂动静,大家纷纷打开房门探出头向外张望。
“咦,那不是陈教授吗?”有人轻声嘀咕道。
“没错,这两天的事他想必头疼得厉害。真的是罗秉文干的?可他刚出道不久,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别人几年前就拿金奖了,还刚出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吵!”
随着人们的议论,走廊上的脚步声愈发密集。
华夏人向来爱看热闹。
在许多国家,人群一旦聚集,往往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路过的人只会远远避开,因为害怕潜在的危险。
但在华夏则不同,只要瞧见某个地方人群围成一团,人们心底总会涌起强烈的好奇,
想要弄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纷纷上前一探究竟。
“这房间好象就是罗秉文的。”
“真是他做的?他才出道多久啊,能找到陈宝瑞那么多的黑料。”
“慎言呐!”
陈宝瑞的名声彻底臭了,娱乐圈一旦塌房了还能紧急公关一波,会有粉丝想方设法的给你洗地。
陈宝瑞哪有这般待遇?
画家的粉丝大多较为理智,尤其是陈宝瑞这老一派画家的粉丝,喜爱其作品的人如今都已上了年纪,他们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
如今听闻陈宝瑞竟有这样的过往,唯有痛心疾首,感慨好好一个人民艺术家居然走上了歧途。
这时候,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钟敏清脆的声音:
“让一让,请让一让!”
钟敏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房门前,她穿着干练的白衬衫,眼神锐利。
摄象师紧跟其后,肩膀上扛着专业的摄象机,几个年轻小伙子则一脸严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她一到现场就看歇斯底里的陈宝瑞。
他踢门,怒骂,身边几个学生都拉不住他,不停的劝慰,但效果看起来并不大。
确实,他功成名就了一辈子,到老了,快要退休了,被人这么搞了一波,一辈子的名声全毁了。
到了他这个岁数,看得最重的就是名。
也就是因为在乎这个名,他才会一直打压罗秉文,同时也是真的看不上罗秉文这样从网络时代走出来的画家。
他没想到,有时候网络画家其实不代表一个人的创作水平。
他压不住。
钟敏的气场很高,高到陈宝瑞都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了一眼,愣了下,然后用更加沙哑的声音喊道:
“你!是你!”
“对,是我,陈老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钟敏觉得现在的陈宝瑞有点可怜,心里生出一股隐之心,但很快又想到一个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陈宝瑞可怜,那曾经被他打压的那些青年画家呢?
“你还问我!”
陈宝瑞看到了镜头,但丝毫不理会,他上头了。
“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记者,我见过你,很多次,很多次,你,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报道,我记得你!”
旁边一个和罗秉文刚认识的画家朋友见情况控制住了,就上去敲门:“阿文,你在里面吧?可以出来了。”
钟敏也喊道:“罗先生,您没事吧?”
罗秉文这才打开门了,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好热闹啊。”
大晚上的,大家穿得都很随意,罗秉文也是一身睡衣,面对发疯的陈宝瑞,他倒是一脸的松弛感。
他是真不怕的。
毕竟这件事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他也是受害者的一方。
罗秉文看向面对自己的时候一直趾高气昂的陈宝瑞。
此时的陈教授头发凌乱,眼晴布满血丝,模样十分狼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眼神比较慌乱。
他们都是陈教授收入门墙的学生,在今天以前,他们都是要资源有资源,要奖项有奖项,
毕竟门阀嘛。
但现在墙好象倒了。
钟敏看看陈宝瑞,义正言辞地问道。
“陈教授,您这是干什么呢?大晚上带着人围堵罗先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你,你,都是你!好啊,我想错了,你才是罪魁祸首,都是你乱写报道才让我身败名裂,今天我非得让你好好算帐不可!”
哦?
被钟敏叫来帮忙的小伙子们撸起袖子往前一顶。
就差没机会在美女面前表现呢,感谢陈教授送来的这个机会,是想单挑还是群殴啊?
钟敏丝毫没被吓到,说道:
“我写的报道都是基于事实,您要是觉得有问题,咱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可您这样闹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没好处。”
陈宝瑞忽然上前,想要抢夺相机,但到底年轻人的动作更伶敏,被摄象师一个后撤步给化解了。
让周围观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说这位教授马上七十岁高龄了,居然还能做出如此矫健的动作,这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偷袭不成,陈宝瑞就想强来。
“把东西给我砸了,别让他们拍!”
一群人蠢蠢欲动,但杂志社的小伙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就在走廊互相推,走廊里乱做一团。
然后画家群体们好象也被提醒了一样,有手机的拿出手机拍,没带手机的赶紧回房间拿手机。
太劲爆了,这绝对是今年画坛最大的一个瓜。
而他们还在现场!
钟敏撩了一下头发,对看相机说道:
“各位观众朋友们,着名画家陈宝瑞因被曝光学术不端等问题,情绪失控,来到罗秉文先生下榻的酒店进行围堵。刚刚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不准拍!”有个陈门学生还想尽力,但被路人给拦住了。
罗秉文现在觉得好象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了?难道陈宝瑞最开始来找自己麻烦,真就是因为离得近?
不过也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陈教授,这次的报道钟记者只是如实揭露了一些事实。您要是真觉得自己冤枉,咱们可以通过正规途径解决,而不是在这里撒泼要赖。”
此时,酒店的保安也匆匆赶来,看到混乱的场面,立刻维持秩序。
“别看了,别看了,麻烦各位客人都回到自己房间,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记者们最先被带走。
他们不是酒店的客人,只是通过罗秉文才进来的外来人员,而陈宝瑞再怎么说也是他们酒店的客人。
如果不是忌惮几人的记者身份,他们的偏向性可能会更高一点。
保安们主动提出了报警。
但陈宝瑞反而拒绝了这个提议,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一点点的挪动到了电梯。
一进电梯,转头的时候,他的学生只看到这位老师双目无神。
完了,我几十年的名声!
全完了。
事情似乎尘埃落定,这时候欧月灵他们才得到消息从隔壁的酒店赶过来,一进罗秉文房间,就看到他在哼着歌穿衣服。
“文哥,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们怎么来了。”
蓝瑞祥左右看看,又去走廊看看,回来说道:“网上说陈宝瑞破防了,到你的房间外面找你麻烦。”
欧月灵也点头,然后埋怨道:“你怎么就不和我们说一声呢?”
“你们也帮不到什么忙,我叫了之前采访我的钟记者,她是爆料陈宝瑞黑历史的人。
!
“然后呢?”
“然后事情就解决了呗!反正以后微博上要清静一点了,陈教授就算不退网,也能安稳一段时间。”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叫他陈教授?就是个禽兽,你看了其他的报道吗?说那人还用威胁女生吃豆腐呢。”
罗秉文战术后仰。
“真的假的?他都快七十了啊。”
“我觉得是真的,男人色不色又和年龄没什么关系,就算他九十岁了,该色还是得色欧月灵都若有其事的点点头。
罗秉文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穿上西装外套往外走,说道:“我下楼和钟记者吃点东西,你们可以自己点外卖,我请客。”
欧月灵嘟着嘴。
不过罗秉文没看见,他又没回头。
时间太晚了,尚海没有多少好的餐厅还在开业,钟敏就开车带着罗秉文到了一家大排档。
大排档,烧烤,火锅。
这三样俗称夜宵三剑客,总能营业到很晚才关门。
钟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很熟练的找位置,发现罗秉文坐的板凳有点旧,还去换了一个新的过来。
老板也很快到了,问道:“小钟啊?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还是说要点别的?”
钟敏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罗秉文说:
“他们家的烤串一绝,还有特色的爆炒田螺,你试试。再给你来瓶冰啤酒,解解乏。”
“就我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一起啊。”
钟敏想了想,也点头说:“行。”
今天开心。
好久没有一个出于自己手的新闻上热搜了,然后罗秉文和她发消息,又让他最先赶上了热度。
说不定是独家。
不一会儿,菜品陆续上桌。
烤串滋滋冒油,色泽诱人,田螺个个饱满,香气扑鼻。
罗秉文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鲜嫩的肉质在口中散开,调料的香味恰到好处,他不禁赞道:
“恩-钟记者推荐的就是不一样,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行,这家店我小的时候就特别馋,总想着以后长大了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结果现在是长大了,也有了天天吃夜宵的钱,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想法了。”
“人都会长大的嘛,干杯。”
说是喝一瓶,但两人聊起感情上的事情,一瓶冰啤酒算得了什么?马上又要了一件。
喝不完再退。
这时候有个歌手抱着吉他走了过来,问道:“帅哥美女,要点一首歌吗?我很便宜。”
旁边的一桌人连忙喊道:“来,我点一首!”
他也没立刻过去,又看了罗秉文一眼,看到罗秉文点头了他才朝着另外一桌走过去。
“先生,您点什么?”
“来一首王杰的歌?会吗?”
“会!”
这个歌手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甚至有点象附近大学出来兼职的学生,很多这样年龄的人都不知道王杰是谁。
但这个街头歌手确实很熟练。
在手机上找到伴唱后,就开始弹着吉他唱了起来,
“你有—双会说话的眼晴——”
哦哟?
周围很多人都看向他。
声音这么好听的吗?确定不是原唱?
到了歌曲的副歌,周围很多人都唱了起来,在吉他声的配合下,来了一次和陌生人的合唱。
“我!偷偷的爱上你!却不敢靠近你—”
坐在邻桌的中年大叔,也就是点歌的人,他的面庞因酒精和歌声的双重作用而泛红,
扯着嗓子唱得很大声。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这是成年人的深情宣泄,每一个音符都象是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有些歌就是得有经历的人唱才会好听,就象很多网络上流传的名场面,自己有对歌曲的理解,才能把一首歌唱出自己的味道。
不远处,一对年轻情侣紧紧依偎,也在轻轻哼唱。
角落里,一个独自用餐的年轻人,原本神色有些落寞。但在歌声响起后,他微微一证,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跟着节奏轻轻点头,小声地跟着哼唱。
那笑容里,似乎有着对生活的重新期许,在这大合唱的氛围中,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与归属感,仿佛自己不再孤单。
罗秉文和钟敏听了很久,然后互相拿起啤酒,碰了一杯。
“今天这顿饭吃得太有意思了,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来,干杯。”
“干杯。”
说是干杯,但两人都喝的不多,钟敏喝完一口说“是啊,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经意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她用手托腮,笑着说“说起来我和很多画家吃过饭,但真的第一次约在这个地方,我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但现在我们吃着饭,听着歌,感觉特别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