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秉文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一下,他自己也知道,这肯定就是最好的位置。
格桑梅朵出门这么多天后回到家,也没有时间休息休息,等其他人都坐下以后,她又端着一个酒壶过来。
“这是青棵酒。”她说。
本来进门是要先敬酥油茶的,这是提前就要准备的事情,就象提前在房屋周边燃烧松柏枝,驱除晦气,迎接吉祥。
客人进屋的一杯热茶,也是为了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暖暖身体。
这些流程,其实都和照顾客人的感受有关。
毕竟嘛,人家以前哪里有那么多内地来的客人?所谓远道而来,估计也都是周边居住的人。
不过她知道罗秉文不喜欢酥油茶的味道,就省略了这个环节。
还好她的父母也算能理解,不是天然觉得酥油茶就全国人民都喜欢喝的那种。
按照格桑梅朵之前的提示,罗秉文用无名指沾酒向外点了三下,然后才分三口一饮而尽。
梅朵的父亲很爱笑,声音很洪亮。
就是听不懂他的话。
等他说完一长串话后,罗秉文只能求助的看着格桑梅朵。
“我阿爸说你一路过来辛苦了,远道而来的雄鹰来到我们家,草原上的露珠都在欢喜呢。”
“谢谢!”
格桑梅朵一边倒酒一边翻译,同时还要在一边的火塘熬酥油茶。
这里的酥油茶就是传统的那种手打酥油茶,酥油和茶不能完全的混合,所以能看到油脂漂浮在茶汤上。
热气腾腾,一股香气在房间里缭绕。
之前也说了,酥油茶并不是难喝,而是太油腻,太浓厚,喜欢的人可能会很喜欢这种入口醇厚丝滑的口感。
喝茶聊天中,格桑梅朵的父亲忽然从座位下面拿出一个皱巴巴的汉语课本,
又说了一长串话,这段话说得慢,罗秉文甚至听到了‘书有砸’三个字。
还得是格桑梅朵翻译。
“阿爸说我总是劝他学习普通话,但他说他的舌头学不了普通话,酥油茶都能说成——你刚才也应该听到了吧?”
“恩,其实猜一猜也能懂。”
很多人学习普通话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确实各地的教育资源都起来了,小孩们从小学习的就是普通话。
但在以前,就连老师都是用方言来教程,没有用普通话的基础。
之后聊的就是一些旅途上的事情,一路过来顺利吗,习不习惯他们这边的气候,有没有高原反应。
再有就是一些关于房间里家具的来历。
比如罗秉文坐着的这个狼皮垫子,这是格栅梅朵十五岁的时候,一只落单的狼盯上了她放牧的羊群,咬死了一只羊。
这姑娘性格很倔,一个人跑出去追了这匹狼两天,愣是把狼皮给扒下来了。
现在提起来,格桑梅朵有点羞涩,但其他人都笑得很自豪。
这是一件很有勇气,也很有能力的一件事。
还有格桑梅朵熬酥油茶用的铜勺子,这是她阿妈的嫁妆,已经为三代人熬过酥油茶了,家里有很多器具都是这样代代相传。
藏北草原的温度随着太阳落山,直转急下。
火塘的温度让人觉得很温暖。
烤全羊也做好了,格栅梅朵和弟弟多吉抬着架子进来,叔叔用藏刀切了一块最好的肉递给罗秉文。
羊肉其实是很好的东西。
有些地方的人喜欢吃,有些地方的人不喜欢。
归根究底,应该是肉质的问题,比如罗秉文老家就一直有吃羊肉的习惯,肉质细腻,做成汤后汤汁是奶白色的,半点腹味都感觉不到。
有些地方呢,腹味就过于重,重得吃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草原上的羊生长方式还是饮食习惯和内地不同,反正这里的羊肉吃起来也没什么脑味,只能感觉到紧实的口感。
晚上睡觉的被子和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味道。
这让赶路了几天的罗秉文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第二天迷迷糊糊的时候看了下时间,都快十点了。
他一下睁开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在别人家做客这么晚起床,别人会不会认为我太懒?
于是连忙起床穿衣服。
窗外的阳光很好,看向窗户的时候窗都是金黄色的,阳光通过白色的窗纱照进来,在墙上形成了斜向的光影。
走出房间,清新的空气洗刷着罗秉文的肺。
都说藏地是洗刷灵魂的地方,但你又不是信佛的,来洗刷什么灵魂?只能说来洗刷一下自己的肺。
尤其是这样的草原地区可谓是天然的氧吧光是看这翠绿的草地,透彻的蓝天,都会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远处,格桑梅朵的父母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驱赶着羊群在草地上欢快的吃草,旁边的牛棚里格桑梅朵正在挤牛奶。
藏地有很多的奶制品,包括他们每天都喝的酥油茶,其中的酥油也是从牛奶里面提炼出来的。
“早啊!”格桑梅朵看到罗秉文,大声的喊道。
即使没怎么休息,回到熟悉地方的格桑梅朵都变得活泼起来,来自家庭成员的鼓舞估计比他们这些陌生人来得快速。
“早,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五点吧,月底就要走了,家里有很多事情呢。”
也就是弟弟放假了在家里休息,不然她想找到机会去一趟蓉城也不容易,毕竟她现在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罗秉文和她在外面站着聊了会儿,然后回房间把自己的画架拿了出来。
蓝天白云,绿色的草地,看似没什么好画下来的东西,但却是人类肉眼能见到最惬意的景色。
比如微软那张着名的桌面。
简单吧,没什么变化吧?但就是看得顺眼。
罗秉文准备画一张水彩。
和那副《火》一样,同样属于湿画法,他对湿画比较情有独钟,水和色彩在画纸上自然的交融,渗透,总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美妙效果。
他在这片草原上走走停停,找了个好的地方坐下。
熟练的调试颜料,用调好的蓝色在画纸上一点,便迅速的晕染开,纯净又深邃。点白色天空的时候,慢悠悠的一笔就能当做一片白云,轻柔自在。
罗秉文全神贯注,画笔在纸上游走,
眼前的草原景色在一点点的被恢复过来,近处的山丘,远处的雪山,山坡上的野花,随风飘着。
格桑梅朵挤完牛奶,好奇的走过来。
罗秉文一点都没发现,太过入神了,他这时候在画远处雪山上的光影,面前草原上的野草野花已经创作完了。
五颜六色的花,枯黄和绿芽交织。
她也不自觉看入了神。
画得太好了。
罗秉文画上的世界和眼前他们看到的其实不一样,比如他们这里是看不到画上那么清楚的雪山的,但在罗秉文的这幅画上却显得一点都不突元。
藏地的草原,就该是这幅画上这样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幅画基本都要完成了,毕竟他一副湿画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忽然感应到什么回头一看。
“矣!你什么时候来的?”
“站了一会儿了!”格桑梅朵眼里全都是惊叹和赞赏:“文哥,你画得太好了,你肯定是很厉害的画家!”
她在火车上就听那个上班族念叻过了,知道罗秉文是画家。
但没想到能画得这么好。
她以前看过的画也就美术课本上的那些,但没有眼前这幅画给她带来的震撼大·—甚至这还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两人交谈间,罗秉文的画笔也没有停歇,他一边画,一边向格桑梅朵讲自己对这片草原色彩的理解。
格桑梅朵其实听不太懂,但听得也津津有味,时不时提出一些天真有趣的问题。
十分钟后,罗秉文停下笔。
等待着一股风吹过,湿画变干了,画也完成了。
这幅画没有带来任何提示。
感觉等级越高的职业,创作的作品被系统审核得就越严格。
如果他今天带的是一台相机,在这样的环境下随便拍一张照,都算是一个可以被纳入系统审核的作品。
太阳很大,罗秉文也没收起来画,颜料也没收,就这样躺在草地上休息。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躺着太阳,草地不能是只有短短的一簇的那种,会扎得人疼,必须得是半人高以上。
这样躺着才会舒服。
过了会儿,多吉找了过来,喊道:“阿姐,文哥,吃午饭了!”
“来啦!”
格桑梅朵回了一句,赶紧从地上起来。
她刚才和罗秉文躺在一块聊天,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被这么一喊才觉得这动作有点亲密了。
多吉看到了画,走过来,也喊了一声:“哇,真好看,这是文哥画的吗?好象岗拉雪山那边。”
“岗拉雪山吗?你一说是有点象,好久没去了。’
格桑梅朵也是被提醒才想起来,这是离他们这片牧区很近的一个雪山,也是周围牧民心里的神山。
一年四季都会有周围的牧民,或者从更远地方来的人到这个地方朝圣,转山。
“真的像?能看到日照金山吗?
罗秉文真没见过什么岗拉雪山,眼前这幅画上的雪山是他虚构出来的,有一点念青唐古拉山的影子。
“能!不就是早晨的太阳照到雪山上吗,经常都能见到。”
多吉经常赶羊去那边放牧,到处都逛过了,所以一看到这幅画就觉得熟悉,
也能很快回答罗秉文的问题。
“能看到?那能不能带我去?”
来藏地看一次日照金山,这是被罗秉文写上了旅行日程的愿望。
逛一次布达拉宫,近距离看一看雪山。
这都是罗秉文来藏地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