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细线,不是光,是指令。
它穿过舱盖,穿过我混乱流变的“额头”,没有阻力,像雨水滴入干涸的沙地,瞬间被吸收。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一股纯粹、冰冷、不容置疑的信息流,直接在我那悖论化的意识结构中展开。
那不是语言。是一套协议。一套关于“错误修正”与“系统维护”的底层协议条款。
接入?剥离意识?格式化重置?永久归档?
冰冷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和混乱。
你们定义了“错误”。
你们设立了“协议”。
你们把我们的痛苦、挣扎、文明、爱恨情仇,都视为需要被“清理”的“熵增”和“污染”?
现在,你们还要把我,把姐姐用生命保护的“我”,变成一个可以随意“修复”或“删除”的“单元”?
不!
这声怒吼没有发出。它在我那悖论化的意识核心炸开,化作一股纯粹的、否定性的冲击波,反向撞向那股冰冷的协议信息流!
我不是你们的“单元”!
我不是协议可以定义的“错误”!
我是林镜瑶!我是由爱、牺牲、混乱、痛苦、希望、绝望……所有你们视为“冗余”和“污染”的东西,共同构成的存在!
你想“审查”我?
你想“格式化”我?
那就来!
看看是你的协议冰冷,还是我这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存在”更顽固!
悖论化的意识结构在愤怒中剧烈沸腾。那些矛盾、冲突的记忆与可能性,不再彼此撕扯,而是被这股否定性的意志强行拧成一股粗糙、混乱、充满倒刺的认知之矛,朝着协议信息流的核心——那冰冷的逻辑链条——狠狠刺去!
没有技巧。没有策略。只有最野蛮的、属于生命本身的反抗本能!
苍白细线带来的信息流出现了波动。那些冰冷的条款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干扰。但紧接着,更强大的力量从细线彼端涌来,试图以绝对的“秩序”碾压我的“混乱”。
我的意识之矛开始崩解。毕竟,我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不稳定的“悖论”,对抗的是运行了不知多少亿年的、宇宙底层协议的一部分。
就在我即将被彻底压制、意识被强行剥离的瞬间——
另一种力量,介入了。
不是来自我,也不是来自“清道夫”。
来自我悖论化身体的最深处。
来自那些被“潜能激发”药剂、高维信息冲击、协议接触所彻底激活的……异变组织。
我的右半身,那些曾经是秩序晶体的碎片,此刻并未消失,而是融化成了一种流动的、银白色的、不断自我重组的几何光流。它们不再代表“规制局”的冰冷秩序,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原始、更基础的结构性倾向,仿佛在自发寻找某种“最优存在形态”。
我的左半身,那些蒸发又重组、混杂了镜廊知识、钥匙碎片、本源之光和其他不明能量的部分,则沸腾成一片暗红与深灰交织的、不断诞生又湮灭概念的混沌云。
而连接这两者的,是我胸腔那点本源之光,以及姐姐的“锚点”。此刻,它们像一道桥梁,又像一个搅拌器,强行让银白的“结构倾向”与暗灰的“概念混沌”开始碰撞、交融、发生反应!
这不是我主动控制的。是我的身体,在协议力量的极端压迫下,在我强烈反抗意志的催化下,进行的本能求生与自适应突变!
银白的结构流试图“定义”混沌云,赋予其形态;混沌云则不断“解构”银白流,打乱其秩序。两者在碰撞中,产生出无数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微型悖论泡。
这些“悖论泡”一接触到苍白细线传来的协议信息流,就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们没有攻击,没有防御。
它们……附着上去,像藤壶附着船底,像真菌侵蚀岩石。
然后,开始篡改。
不是破坏协议,而是以一种荒谬的、无法被协议逻辑理解的“混乱语法”,对协议条款进行曲解、延异、创造歧义。
例如:
悖论泡附着后,协议可能被暂时曲解为:`清除……定义‘污染’的概念本身?是否也是一种未被识别的‘信息形态’?`
这种篡改是局部的、不稳定的、随时会被协议自身修复机制清除的。但它成功地在冰冷的逻辑链条上,制造了无数微小的卡顿、歧义和逻辑死循环!
苍白细线传递的信息流开始变得滞涩、混乱,甚至出现前后矛盾的语句。
而我,在身体自发产生“悖论泡”对抗协议的同时,意识也捕捉到了一丝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