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嬴政与唐皇李世民依旧从容而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二人相视一眼,露出惨淡的笑容。
“若朕的天命,朕的大秦,当真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
妖帝又是一掌拍下。
“聒噪!”
秦皇,卒。
桃山之上,仅存的人间皇帝——唐皇李世民,缓缓闭上双眼。
他神色坦然,静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半晌过去,死亡并未如期而至。他疑惑地睁开眼,只见妖帝正对着他神秘微笑。
妖帝一掌拍下,“就等你开口呢。”
唐皇,卒。
这一日,桃山之上,五皇皆亡。
妖帝做完这一切,漠然回首望向人间。
“人间既已陷入乱世,你又如何镇妖?”
“哈哈哈哈哈……陈良宵,本帝已迫不及待想看你愤怒的模样!”
四皇皆亡,世间秩序将荡然无存。
妖帝的谋划,可谓阴险至极。
世人尚不知情。
但这一日,整个浩然天下忽然下起了一场雨。
一场突如其来、仿佛永无止境的暴雨。
有人难以置信,有人陷入癫狂,有人悲呼乱世将至。
消息迅速传开。
剑气长城上,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众剑修淋得浑身湿透。
雨水混着血水,自城墙缝隙间渗出。
堆积如山的腐臭尸首——人与妖混杂——经雨水冲刷,恶臭渐散,仿佛一切污秽都将被洗净。
“即便施法驱散云层也无济于事,这雨究竟从何而来?”
“确实古怪,天穹漏了不成?”
“那些妖族似乎也畏惧了,已有多久未进攻了?”
“三个时辰了,既未再来冲锋,我等也算功德圆满了吧?”
“或许他们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攻势。”
“妖军已退,暂无再攻迹象。诸位,我们胜了!”
听闻武帝传音,众人心神稍安,却无人退下长城,仍在坚守。
“已连续十二个时辰未歇、或身负重伤的道友,请先退下休整!”
“轻伤不离长城!妖族何时再攻尚未可知,我等岂能松懈!”
“说得在理!李兄,若妖军迟迟不来,你我一同向武帝请战如何?”
“正合我意!”
他们望见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却不知身后那片土地,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雨幕中,一道高瘦身影缓缓走出。
他只是缓步而来,气势却已慑人,带来沉重的压迫。
尤其那股掩不住的剑意,凌厉如实体,缠绕周身。
众剑修神色凝重:“妖族之中,也有剑修?”
“不,不是妖族,他身上并无妖气。”
“那他是谁?”
众人惊疑之际,那人忽然加速,瞬息间飞身落至长城之上、人群之间。
“总算找对路了。诸位不必担心,那些妖怪,已被我尽数斩灭。”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容貌——剑眉星目,一位年轻剑客。
“阁下是?”有人低声问道。
此时,两道身影自远处疾掠而来,正是剑神与武帝。
李淳罡诧异地望向年轻剑客:“丰年?你怎会在此?不是随陛下前往桃山赴宴了吗?”
王仙之同样面露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徐丰年摇头,“两位前辈随我去桃山一看便知。”
虽心有疑惑,二人仍随徐丰年动身。
以他们三人如今的境界,这段路程不过转瞬之间。
抵达桃山神殿时,三人皆是一怔。
桃山已倾,桃树花草尽毁,神殿化作一片废墟。
山下,各国人马披麻戴孝,哀声震天。
有人注意到空中的身影,纷纷仰首。
三人甫一落地,正要寻人询问,阿梁忽地从旁闪出。
“徐副皇,您是最迟归来的一位。”
徐丰年面浮疑云:“发生何事?”
“五皇……皆已陨落!”
“什么!”
三人同露惊容。
“陛下竟会……不,绝无可能!你亲眼所见?”
“论修为,陛下远胜我三人,怎会如此!”
“怪我口误!”
“非是陛下,而是大秦、大唐、大汉、大明、大楚的五位皇帝。”
“原来不是陛下……”徐丰年稍松口气,随即变色:“等等,你说大楚女帝也……”
阿梁微微颔首,目光瞥向一旁跪地的身影。
徐丰年骤然沉默,举步欲行。
李淳罡双眉紧锁,牙关紧咬——姜锶乃他极为看重的后辈。
王仙之急忙拦住二人:“且慢,先听阿梁说完。”
“还有何可说!那厮……”
“明明立誓护她周全,结果呢!”
“她死了!”
“死了!”
“曹国师他……已然自刎。那姿势,是他临终所留。”
“你说……什么!”徐丰年如遭雷击,“阿梁,快说清楚,我们被传送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阿梁开始叙述。
阿梁慢慢讲述,说完五皇皆亡的经过,又说起他们这些被妖帝血雾卷走的人。
“最先回来的,当然是陛下!
五皇死后,妖帝正要对我们下手,忽然听见一声龙吟响起!
那一刻,我们就知道,陛下回来了!
大家激动得泪流满面,百兽兵团的弟兄们全都……”
“说重点,陛下和妖帝交手了吗?结果如何?”
“哦哦,陛下怎么可能会输,他展现无敌之姿,天边龙首一闪,妖帝便被陛下生吞下去。
随后陛下对妖帝说,若他再敢踏入浩然人间,必将他本尊一并擒拿,永镇镇妖司!
不愧是我们敬仰的无上海皇陛下,何等威风!”
“后来呢?”李淳罡追问。
“陛下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像是有心事,让我们在这里等候副皇大人回来,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阿梁摊手,“其实我觉得,妖帝这次出手,倒像是帮了我们一把。”
他正说着,却见徐丰年和李淳罡已经走开,来到长跪不起的身边。
徐丰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心情复杂,静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桃山埋忠骨。
荒土成堆,野草没过。
事毕,徐丰年说道:“剑神前辈,我打算去镇守剑气长城,以妖族之血祭奠亡魂。”
李淳罡没有多言,只淡淡道:“同去。”
徐丰年微垂眼帘,“去之前,该和这人间好好道个别。”
“还会再见的。”
“希望如此。”
“不,定会如此。”
徐丰年耸了耸肩,说道:“先前我们被妖帝以法术送走,去的地方正是幽暝妖界。”
李淳罡显出几分兴趣:“哦?”
“那里是无边妖海,冰封荒原,到处是刺骨的寒霜,如同冷酷地狱。无数大妖、妖王,甚至还有几只堪比妖祖境界的妖怪将我团团围住。其中凶险就不多说了,若不是陛下赐我的那几柄剑,我恐怕难以脱身。”
“妖族竟有这般底蕴!?”李淳罡震惊道。
徐丰年微微点头:“所以剑气长城必须要有神境强者镇守,这个人只能是我。我不会再让妖族越过长城……哪怕一步!即便对方是妖帝,也不例外。”
这时,王仙之也默默走了过来,拍了拍徐丰年,目光交汇。三人相视,会心而笑。
海角天边,印之洋上空。
妖帝的身影再次浮现。他面露凶光,却仍本能地警惕环顾四周,确认几眼后,才大胆向前迈出一步。
下一刻,一声龙吟破云而来:“老东西,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够了吗?再来啊!”
龙首从云层中探出,张口便吞。妖帝并不抵抗,只是冷笑:“我就不信你能永远盯着这浩然人间!”
“你尽管试试!”
“试就试!”
话音未落,妖帝已被龙口吞噬。
这样的场景,已在人间上演了不知多少次——从桃山开始,神魔通道口两次,宝之洋一次,青州海上三次,东海上一次……如今,印之洋上再次重演。一场陈良宵与妖帝之间的追逐游戏,不断在人世间重复着。
妖帝认为,陈良宵绝无可能始终维持如此状态,不间断地监视整个浩然天下。
这般神识消耗,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另一边,陈良宵的念头也与之相仿。
虽不清楚分出身外化身的确切代价,但他确信,此举绝非毫无损耗。
那就两次、三次、五次、十次、百次!
耗也要耗死你!
几乎没什么损耗,最多是在模仿妖帝化身招式时略有消耗。
其实早在第三次交手时,他的本尊便已不再离开青州海。
吞下妖帝两次化身,并感知其现身时的法则波动,已令陈良宵有所领悟。
因此,当妖帝第三次现身,陈良宵亦能分出一具身外化身。
实力虽不及本尊,却也相差无几。
加之妖帝受通道限制,又或许是为节省消耗,后续化身的境界实力皆不如前。
陈良宵以化身应对,已然足够。
七国治丧,天下尽知。
国丧持续近一月之久。
悲愤之气,笼罩浩然天下陆地。
各国皇子与诸多皇亲国戚,皆暗中窥伺都城动向。
他们的心思不难猜测——皇帝已逝,自当有人继位。
然而一月过去,各国皆未传出皇子或皇亲登基的消息。
令人不解。
与此同时,人间亦有传言,欲奉海上皇帝陈良宵为人族共帝。
若此事成真,浩然天下将再无七国并立,陈良宵——陈帝,将一统海上与陆地!
此等局面,是各国皇亲、皇子、远戚乃至朝堂众臣,皆不愿见到的。
然而,没有哪个国家敢于立刻册立新君。
大家都在观望,留意着其他国家的动向。
谁也不愿率先出头。
实在是心中畏惧!
唯恐拥立一位新帝之后,龙椅尚未坐热,便被海上皇帝陈良宵的势力盯上。
因此,七国朝堂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
各国政务,依然照常运转。
上朝的上朝,议事的议事。
但关于册立皇嗣或新帝的事宜,却无人提及。
大宋都城中,有一处院落。
位置虽然偏僻,但此刻屋内的人,却让这地方显得尊贵不凡。
房中之人,乃是大宋新任丞相蔡京!
以及大宋皇子赵构的五子,赵喆!
“蔡相,你我二人能从妖族大乱中幸存,实在不易啊。”
蔡京深表赞同地点头,“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岳鹏举竟如此勇猛,真乃虎将。”
“话虽如此,可那岳鹏举也太不识抬举,不愿拥我为帝,还声称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只专心履行镇妖司司主之责,实在可气!”
赵喆愤愤说道:“几位皇兄皇弟皆丧命于妖乱,朝廷于大名府重新设立,如今众大臣还不肯承认我为新帝,重掌大宋权柄,究竟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