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刻意压低却又尖酸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刺破了这间杂物房里短暂的温暖。
林软软身体的僵硬只是一瞬。
她能感觉到,原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的男人,身体在一刹那绷得象一块铁。
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再次从霍铮身上弥漫开来。
若不是此刻在他怀里,林软软几乎要以为,下一秒,霍铮就会破门而出,将外面那两个多嘴的女佣直接扭断脖子。
林软软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她只是伸出手,柔软的手指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有节奏地画着圈。
一下,又一下。
象是在安抚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
霍铮感受到她的动作,那股汹涌的怒火,被这温柔的触碰压下去了几分。
他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林软软毛茸茸的发顶。
门外的脚步声和私语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
四周再次恢复了死寂,可屋内的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凝重。
“软软。”霍铮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她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听到了。”林软软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委屈或者害怕,那双清亮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狡黠的光,“正好,省得我们明天还要猜他们想干什么。”
霍铮一愣。
他看着林软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难过,反而是……跃跃欲试?
“她们想给我立规矩?”林软软嘴角微扬,像只算计着什么的狐狸,“我倒是想看看,霍家的规矩,到底有多大。”
霍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象是被一只大手攥紧,又酸又疼。
他的软软,他的娇气包,本该被他护在羽翼之下,连一片雪花都不能落在肩上。
可现在,却要为了他,在这豺狼环伺的地方,强撑起所有的坚强,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睡吧。”霍铮将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疼惜和自责,“明天一切有我。”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我霍铮的媳妇,就是我的规矩。”
林软软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恩”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霍铮会护着她。
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满屋子的魑魅魍魉。
霍铮,你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给你扫清障碍。
这一夜,霍铮几乎没有合眼。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内心的杀意和冰冷的盘算交织了一整夜。
而林软软,却睡得格外香甜。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斗智斗勇罢了。
只要身边有霍铮,哪里都是战场,也哪里都是家。
……
次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通过窗户上糊着的旧报纸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林软软准时睁开了眼睛。
身旁的霍铮已经醒了,正侧着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睡颜。
他眼底带着一夜未眠的红血丝,眼神深邃,情绪复杂难辨。
“醒了?”看到林软软睁眼,霍铮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拨开。
“恩。”林软软对着他甜甜一笑,然后伸了个懒腰,“新的一天,要开始战斗了。”
她坐起身,神采奕奕,没有半分被叼难后的颓丧。
霍铮看着她这副精神斗擞的样子,心里那点沉重,也莫名的消散了些许。
林软软从那个神奇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两个崭新的搪瓷缸和两把带着薄荷香味的牙刷。
她背对着霍铮,假装从水壶里倒水,实则将空间里的灵泉水倒进了缸子里。
“来,霍大团长,刷牙洗脸。”她将其中一个缸子递给霍铮。
霍铮接过,看着缸子里清澈见底的水和那把样式新奇的牙刷,眼神闪了闪,但什么也没问。
两人就在这间破败的杂物房里,用着最干净的水,做着最清爽的洗漱。
林软软甚至还从包里“掏”出了一面小圆镜和一盒雪花膏。
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将雪花膏均匀地抹在脸上,那股清甜的香气,瞬间冲淡了屋子里的霉味。
做完这一切,她又打开帆布包,拿出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一件是给霍铮的,崭新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另一件是她自己的,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和袖口还带着精致的荷叶边,配上一条深色的长裤,显得人既精神又利落。
当两人收拾妥当,站在一起时,与这间破败的屋子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反差。
霍铮身姿挺拔,白衬衫将他古铜色的皮肤衬托得更加健康,眉眼间的凌厉被这身干净的衣服柔和了几分,却更添迫人的气势。
林软软则象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时髦女郎,皮肤白淅,眉眼含笑,那身衣服衬得她腰是腰,腿是腿,美好得不象话。
“走吧。”林软软挽上霍铮的骼膊,仰头对他一笑,“去会会他们。”
霍铮反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走。”
两人推开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钟叔正站在院子门口,似乎已经等侯多时。
当他看到从杂物房里走出来的两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设想过两人一夜未眠、狼狈不堪的样子,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般神采奕奕,甚至比昨天刚来时,还要光彩照人!
尤其是那个乡下女人,一身得体的衣裳,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哪里有半点住杂物房的窘迫?
倒象是从主楼的豪华客房里,刚刚睡饱醒来一样。
“两位……早。”钟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自然。
“钟叔早。”林软软笑盈盈地回应,“早餐准备好了吗?我跟霍铮都饿了。”
她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钟叔的脸色僵了僵,随即恢复了那副管家的标准表情。
“老太太和先生太太们已经在了,就等两位了。”
他特意在“等”字上,加重了读音。
林软软象是没听出来,挽着霍铮的手,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钟叔身后,向着那栋散发着腐朽和冰冷气息的主楼走去。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