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副导演的手还僵在半空,那句“跟我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原本那股子冲进来“解救被拐儿童”的正义感,被江晨这一手淡定的“拍钱”动作,硬生生给拍散了。
直播信号虽然被切断了画面,但收音设备还在运作。
几百万守在黑屏前的观众,只听到了那一叠钞票拍在桌面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啪嗒。”
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发痒。
江晨根本没理会那帮如同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
他把那厚厚一沓红色的钞票,像发扑克牌一样,在桌面上“哗啦”一下摊开。
红彤彤的一片,在这个昏暗的网吧包厢里,散发著一种迷人且充满铜臭味的光泽。
江晨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对着还在揉手腕的江小鱼招了招手。
“小鱼,过来。”
语气严肃,表情庄重,仿佛这并不是分赃现场,而是联合国的圆桌会议。
江小鱼愣了一下,从电竞椅上跳下来,哒哒哒地走到桌边。
他看了看那堆钱,又看了看自家老爹那张写满了“我要开始忽悠了”的脸,很配合地没有拆台。
“坐下。”
江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一大一小,隔着一堆钞票对坐。
旁边的副导演实在忍不住了,刚想开口呵斥:“江晨你别装神弄鬼”
“嘘——”
江晨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神冷冷地扫过去,“我在给孩子上课,闲杂人等,闭嘴。”
那气场,竟然把副导演给镇住了。
江晨转过头,重新看向江小鱼,拿起那叠钞票,分成了不均匀的三份。
“小鱼,看着这些钱。”
江晨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是你刚才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整整五千块。”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坐在那里动动手指,三个小时就能赚五千?而外面的很多叔叔阿姨,顶着大太阳搬砖、送外卖,三天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个数?”
这是一个极其深刻的社会学问题。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安静了不少,虽然看不见画面,但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江小鱼眨了眨眼,思考了两秒钟。
“因为那个哥哥人傻钱多?”
“咳!”
江晨差点被口水呛到,赶紧正色道,“肤浅!这叫供需关系决定价值!”
他拿起最厚的那一叠钞票,大概有三千块,推到了江小鱼面前。
“听着,儿子。”
“在这个世界上,体力是不值钱的,因为它可替代性太强。谁都能搬砖,谁都能洗碗。”
“但技术值钱,稀缺性值钱。”
“你能用亚索秀翻全场,你能带那个菜鸟赢,这就是你的核心竞争力。这就叫——技能变现。”
江晨一边说著,一边观察著儿子的表情,见小家伙听得似懂非懂,于是加大了忽悠的力度。
“那个富二代哥哥缺的是钱吗?不,他缺的是赢的感觉,是那种在虚拟世界里被人崇拜的虚荣心。”
“而你,提供了这种情绪价值。”
“所以,这五千块不是施舍,是你凭本事从资本市场里掠夺来的溢价。”
这一套词儿整出来,别说江小鱼了,连门口站着的副导演都听傻了。
好家伙。
本来以为是虐待童工,怎么让你一说,变成高端金融课了?
“技能变现溢价”
江小鱼看着面前那堆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小脑袋,“就像是你以前教我的,把一块钱的辣条卖给想吃却买不到的同学,收他两块钱,是一个道理?”
“对!举一反三!不愧是我儿子!”
江晨打了个响指,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把桌上剩下的两千块钱,扒拉到了自己面前。
“既然你懂了价值规律,那咱们现在来算算账。”
“这三千块,是你作为‘技术核心’的工资,拿着。”
江小鱼喜滋滋地把钱收进兜里。
随即,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江晨面前的那两千块:“那这些呢?”
“这些?”
江晨面不改色心不跳,手指在那两千块上轻轻敲击著,“这叫运营成本和平台抽成。
“你看啊。”
“第一,这个单子是谁接的?是我。这叫商务拓展费。”
“第二,价格是谁谈的?是我。这叫谈判公关费。”
“第三,如果没有我带你来这个网吧,给你开机子,给你买可乐,你能赚到这钱吗?这叫渠道费和设备折旧费。”
江晨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逻辑闭环简直无懈可击。
“在商业社会里,经纪人和平台是要抽成的。,这已经是亲情价了,换了别的公司,至少抽你七成。”
“懂了吗?这就叫资本运作。”
江小鱼愣愣地看着亲爹。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这网费好像才三十块钱,比如那可乐也是花的一百块启动资金
但是。
看着兜里鼓鼓囊囊的三千块巨款,小家伙还是被这套宏大的“商业理论”给说服了。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懂了。”
“爸,你虽然操作菜,但你心眼多。这钱你拿得不亏。”
“”
江晨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夸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与此同时。
虽然直播间没有画面,但这段清晰的对话,已经顺着网线传遍了千家万户。
原本一边倒的骂声,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停滞。
紧接着,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开始在弹幕区蔓延。
“卧槽我竟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这特么是五岁孩子的教育现场?供需关系?核心竞争力?资本运作?”
“我本来是想进来骂江晨是个废物的,结果听完这席话,我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废物”
“这哪里是虐待儿童?这分明是顶级的财商启蒙啊!”
“牛逼!把‘压榨儿子’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能上升到经济学高度,江晨这嘴是开过光吧?”
而在另一个直播间里。
正在家里监督女儿背单词的“精英组”爸爸——陈儒教授,此刻正拿着手机,即使是在直播中,他也忍不住戴上了蓝牙耳机,偷听着隔壁的动静。
当他听到江晨那句“体力不值钱,稀缺性才值钱”的时候,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这”
陈儒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屑,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种见到知音般的狂热。
“妙啊!”
他忍不住拍案而起,吓得旁边正在背单词的陈默默一激灵。
“陈教授?怎么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
“你们不懂!”
陈儒指着手机屏幕,虽然那里是一片漆黑,但他仿佛看到了真理的光芒,“你们以为江晨是在带孩子打游戏?错!大错特错!”
“他这是在进行一场极为超前的社会实践教育!”
“他让孩子亲身体验了劳动与回报的关系,让孩子明白了‘技能’的重要性,甚至还灌输了‘平台’与‘个人’的分配逻辑!”
陈儒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现在的教育太死板了!只知道死记硬背!像江晨这样,把复杂的经济学原理融入到生活中,让五岁的孩子都能听懂并接受这简直就是大师级的教学手段!”
“高!实在是高!”
“我之前看错他了,此人大智若愚,深不可测啊!”
陈教授这番“专业解读”,就像是官方盖章一样,瞬间给江晨这波操作定了性。
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网友们,一看连大学教授都这么说了,立马就把风向转了过来。
“大师!我悟了!”
“原来江晨是在大气层!我们错怪他了!”
“这才是硬核老爸啊!不教死书,教生存技能!”
“呜呜呜,我也想让我爸带我去网吧,然后告诉我这是为了培养财商。”
网吧包厢里。
江晨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胡扯,已经被外界解读成了“顶级教育理念”。
他只知道,兜里有钱了,腰杆子硬了。
他站起身,把那两千块钱揣进兜里,拍了拍屁股,对着那一群还傻站着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扬了扬下巴。
“行了,课上完了。”
“导演呢?让他把直播开了吧。”
江晨牵起江小鱼的手,脸上那种“我很无辜”的表情,看得副导演一阵牙疼。
“江晨,你”
副导演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是别人,这时候肯定灰溜溜地道歉了。
可这货倒好,不仅不道歉,还一脸“你们这群凡人不懂我”的欠揍样。
“别你你我我的了。”
江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五点。
正是饭点。
他摸了摸肚子,又低头看了看儿子。
“儿砸,累坏了吧?”
“走!既然咱们现在是有钱人了,那就得去配得上身份的地方消费。”
江小鱼摸了摸兜里的三千块,眼睛亮晶晶的:“去吃沙县大酒店?加两个鸡腿?”
“格局!”
江晨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有点出息行不行?三千块钱吃沙县?你是想撑死吗?”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指向了窗外那座耸入云霄、金碧辉煌的大楼。
那是魔都最著名的五星级地标酒店——君悦大饭店。
“看到那栋楼没?”
“今晚,咱们爷俩去那儿吃!”
“吃真正的澳龙!睡真正的大床房!让那一百块钱的启动资金见鬼去吧!”
说完。
江晨根本不理会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牵着儿子,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网吧。
夕阳的余晖洒在父子俩的背影上,拉得老长。
一个穿着大裤衩,一个背着小书包。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明星父子,倒像是一对刚发了横财的暴发户。
包厢里,只剩下那个富二代还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脸意犹未尽。
“大神”
“明天还来吗?”
“我钱都备好了啊!”
副导演看着这一地鸡毛,无奈地拿起了对讲机,声音疲惫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导演”
“直播还开吗?”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传来了张大胡子咬牙切齿、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
“开!”
“当然要开!”
“这小子现在可是全网的‘教育专家’了,咱们哪敢封他的号啊!”
“跟上去!我要看看,他拿着五千块,到底能在五星级酒店里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