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埃菲尔铁塔顶端的黑色模块不再闪烁,而是保持着一种恒定的、刺眼的猩红。
那股原本只覆盖大巴黎地区的无形波纹,随着功率的再一次推高,像核爆后的冲击波一样向四周疯狂扩张。
不仅仅是法国。
海峡对岸的伦敦,早高峰的地铁站本该是机械般有序的蜂巢,却突然化作地狱。推搡、咒骂、拳脚相加——一个中年白领因为座位问题,猛地抓住邻座年轻人的领带,将他甩向车厢壁,鲜血溅上车窗。
尖叫声如潮水涌起,车厢内的人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成无差别的混战。
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大楼,本是理性与外交的堡垒,此刻却沦为狂怒的竞技场。衣冠楚楚的外交官们因一个文件的微小措辞分歧,红着眼眶互掷水杯和椅子。
玻璃碎裂的脆响中,一位资深议员抓住对手的头发,将其按在会议桌上咆哮:“你这个叛徒!去死吧!”会议室外,秘书们瑟瑟发抖,门外警卫的枪栓拉动声如死神的低语。
半个欧洲的理智阀门,正被强行熔断,文明的薄纱在撕裂中化为碎片。
……
a10高速公路,奥尔良以南。
法国国家宪兵第7机动宪兵团的车队正在疾驰,奉命前往巴黎镇压暴乱。
装甲车厢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们要去向自己的人民开枪吗?”一个年轻的中士握着枪的手全是汗,眼神飘忽。
没有人回答。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燥热。
铁塔上发射的高频辐射,刚刚覆盖了这片区域。
“闭嘴!”
坐在对面的老兵突然暴起,那双充血的眼睛如野兽般死死盯着中士,颈上的青筋暴绽。“你这个懦夫!你在动摇军心!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就是一切!”
中士本能地后退,撞上车壁,手中的枪差点走火。他的心跳如战鼓,恐惧和愤怒交织:“我……我只是说实话!那些人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不是敌人!”
“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老兵咔哒一声拉动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中士的脑门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中士的汗毛倒竖。“我就毙了你!这里不需要懦夫!”
时间仿佛凝固。车厢内的其他士兵交换着眼神,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低头回避。但那股燥热如潮水般涌来,放大着每一个细微的敌意。
“砰!”
枪响了。但不是老兵开的枪。
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士兵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子弹撕裂空气,精准击碎了老兵的下颚。鲜血喷溅,如红色的雨雾,溅上车厢壁和众人的军装。
“他是间谍!我看出来了!他想杀我们!”开枪的士兵嘶吼着,脸上满是癫狂的恐惧,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他颤抖着举枪扫视众人:“你们……你们谁是下一个?!”
狭窄的车厢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整条高速公路上,几十辆装甲车先后失控、撞击、燃烧。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还没见到敌人之前,就已经在互相猜忌和暴怒中自我毁灭。
只有几辆载着新兵的卡车,因为处于队尾且驾驶员受到影响较小,惊恐地掉转车头。
他们不敢去巴黎,也不敢回驻地。这群溃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向着阿尔卑斯山脉的方向疯狂逃窜。
……
里昂,索恩河畔。
一辆满身泥泞、车头严重变形的suv驶入了这个法国第三大城市。
这里距离巴黎四百多公里,那种令人发疯的低频噪音终于彻底消失了。
柳薇在老城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汽车旅馆。
房间里。
陆修坐在床边,赤裸着上身。右侧肋骨位置是一片骇人的淤青,那是阿瑞斯那一拳留下的纪念。
他手里拿着两块高热量的巧克力,一边咀嚼,一边将左手按在伤处。
万物蓝图,自我重构。
蓝光微闪。断裂的骨骼在肌肉深处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错位的断端被牵引复位,骨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硬化。
十分钟后,陆修长出了一口气,擦掉额头的冷汗。
“好了。”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那种刺入肺叶的剧痛已经消失,只剩下肌肉撕裂后的酸胀。
陆修站起身,从脖子上摘下那枚殷墟古玉。
“戴着。”
他将古玉递到柳薇面前。
柳薇闻言抬起头,却并没有接。
“给红翎姐,给我没用。”
她转头看向坐在窗边沉默的叶红翎,“红翎姐是我们在欧洲唯一的武力保障。如果她再失控一次,我们三个都得死。”
叶红翎擦枪的手顿了一下。
“我是个定时炸弹。”她的声音很哑,那是之前嘶吼留下的后遗症,“给我也是浪费。”
“这不是浪费,是保险。”
柳薇走过去,从陆修手里拿过古玉,不由分说地挂在了叶红翎的脖子上,“你是剑。剑如果断了,我们要盾牌有什么用?戴上它。”
叶红翎摸了摸胸口的玉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我去领事馆。”
叶红翎站起身,将格洛克手枪插回枪套,恢复了龙焱队长的干练,“这种级别的灾难,必须撤侨。不能让我们的同胞死在这里。”
……
两小时后,中国驻里昂总领事馆。
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
叶红翎压低了鸭舌帽,那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战术迷彩服让她看起来像个刚从前线撤下来的雇佣兵。
她避开了正门的警卫,直接走到侧面的领事保护通道,向摄像岗出示了一本深红色的特殊证件。
五分钟后,领事馆大门紧闭。
叶红翎站在武官处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脸凝重的总领事。
“法国已经完了。”
她的声音沙哑,没有任何修饰,“这里即将变成疯人院。那种‘病毒’正在向南扩散。”
她指了指墙上的地图,手指划过一条撤退路线。
“趁现在里昂的机场和铁路还没瘫痪。能走多少走多少。”
总领事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叶红翎盯着总领事的眼睛,语气森寒,“立刻启动撤侨。能走多少走多少。”
“晚了,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