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几句话,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在陆明、王哲和李文田的脑海里彻底炸开!
他们呆呆地看着陈默,看着那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复了。
抚恤……还可以这样做?
这不是发钱,这是在为死去的弟兄们,扛起他们倒下后留下的责任啊!
李文田这个在死人堆里打滚、流血不流泪的铁汉,眼框“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瞬间想起了三营长张大山,想起了那些连名字都记不全,却死在他身边的弟兄。
猛地后退一步,双脚“啪”地一声并拢,对着陈默,敬了一个前所未有之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嘶哑而哽咽,却吼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团座!我李文田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王哲浑身一震,他看着李文田,又看看陈默,再看看那堆金灿灿的钱。
那不再是烫手的山芋,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足以买下无数条命的承诺。
他也毫不尤豫地立正,敬礼。
“团座!我王哲,愿为您效死!”
“愿为团座效死!”
陆明也是紧随其后,陈默所做的一切已经严重颠复军校里所讲解的东西。
门口的王虎和几个警卫,也齐刷刷地敬礼,喊声震天。
在这一刻,桌上的黄金白银,黯然失色。
陈默静静地站在那,看着眼前这些因为一个承诺而热血沸腾的汉子。
李文田眼里的红血丝,王哲紧绷的下腭,陆明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年轻脸庞,还有门口王虎等人毫不掩饰的狂热。
这股忠诚,比桌上那堆黄金更加沉重。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激昂的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等待着他的命令。
“都放下吧。”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他绕过桌子,走到那堆钱前,“效死的话以后再说,现在,先干活。”
他指着那最大的一堆钱,对陆明下令。
“老陆,阵亡弟兄的名单,籍贯,家庭情况,你那里有最详细的文档。你亲自带队,挑选最可靠的弟兄,把这笔钱,给我稳稳当当,一分不少地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记住,是每个月送!不是一次给完!”
陆明猛地一抬头,他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深意。
一次性给一大笔钱,在乡下那种地方,不是恩惠,是催命符!
会招来无数豺狼。
“是!团座!保证完成任务!”
陆明再次敬礼,这一次,他的动作里,多了一份对陈默心细如发的敬畏。
陈默又看向王哲和李文田。
“你们两个,把那一千块大洋拿去,给活着的弟兄们发下去。从三营那一百零七个弟兄开始,功劳最大的,拿最多。”
“告诉所有人,我陈默这里,有功必赏,有命就有钱!”
“是!”
两个营长轰然应诺。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消息传下去,整个补充团的士气会炸裂到何种地步。
“至于这最后一千块……”陈默的手指敲了敲桌上剩下的金条,“王虎,找个地方锁好,这是咱们补充团的命根子。”
“明白!”
王虎咧嘴一笑,拍着胸脯保证。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整个团部充满了金钱清脆的碰撞声和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
而就在补充团内部因为这笔巨款而暗流涌动之时,一股更大的浪潮,正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城,乃至整个中国蕴酿。
第二日,南京。
中央日报社的印刷机彻夜未停。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报童们嘶哑的叫卖声已经划破了古都的宁静。
“号外!号外!古北口大捷!中央军第二十五师痛歼日寇,收复将军楼!”
“25师补充团团长陈默上校,率部血战,创此奇功!”
一张张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报纸,被无数只手抢了过去。
原本因为九一八事变和长城沿线连连败退而积郁在人们胸口的愤懑与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个在茶馆里读报的老先生,念到“一千六百多弟兄上阵,撤下来时,能站着的不到六百人”时,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一群穿着蓝色学生装的年轻人,在街头振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陈默上校勇武!”
压抑了太久的民族情绪,被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彻底点燃。
从南京到北平,从上海到武汉,陈默这个名字,伴随着“将军楼大捷”,再次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战报上的符号,而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能够带来希望的英雄。
与此同时,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片肃静,教官有事出去了只留下一黑板的步炮协同的要点。
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坚毅的年轻军官正襟危坐,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他正是姚子青。
突然,教室后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冲着姚子青拼命地挤眉弄眼,手里还扬着一份报纸。
是林晖。
姚子青眉头微蹙,但还是趁着教官转身在黑板上画图的间隙,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子青!子青!快看!”林晖一把将报纸塞到他怀里,激动得满脸通红,“是谦光!又是谦光这家伙!”
姚子青展开报纸,巨大的标题瞬间撞入他的视野。
《古北口大捷,陈默上校扬我国威》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视线快速扫过整篇报道。
当看到补充团惨烈的伤亡数字和陈默那匪夷所思的战术时,即便是沉稳如他,也不由得心神剧震。
“这家伙……”
林晖在一旁啧啧称奇,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不解,“你说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黄埔军校的时候脑子就聪明,现在呢!”
“咱们还在学校里学战术推演,他倒好,直接去战场上实践了,还一次比一次搞得大!”
“黄埔毕业才多久?咱们还在课堂上听课,他都已经是上校团长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