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完，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但这一次，沉寂中多了一份思考，少了一份茫然。
梁盼的思路清晰，指令明确，给了众人方向。
“散会。各部门三天内拿出初步方案，下周一，我们再开会。”梁盼宣布散会，率先走出会议室。
祁同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向梁盼的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梁盼解开领带，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祁同伟则自己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梁盼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
“省长，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祁同伟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语气平静，“据政法委掌握的情况，京州市目前已经有十多起因恒远地产停工引发的农民工讨薪事件，其中有两起已经演变为冲击政府部门的恶性事件。还有部分中小企业因恒远地产拖欠款项，面临破产，引发连锁反应。”
梁盼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这些都是李达康留下的政治遗产。他只管冲刺，不管刹车。现在，刹车片磨损殆尽，我们得想办法让这辆失控的列车停下来，还不能翻车。”
“省长，您有什么打算？”祁同伟问。
梁盼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汉东的经济，不能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要彻底刮骨疗毒。第一步，就是要把京州这个烂摊子彻底清理干净。京州是全省的经济中心，它要是垮了，汉东就真危险了。”
“京州目前的情况，市委市政府班子人心浮动，几个主要领导不是被牵扯就是能力不足，难以担当重任。”祁同伟补充道。
“嗯。”梁盼点点头，“我正打算向沙书记建议，调整京州班子。同时，省里要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组，由我亲自挂帅，全面接管京州的经济风险处置工作。”
“这担子可不轻。”祁同伟说。
“不轻也得扛。我是省长，这是我的职责。”
他看向祁同伟，“同伟，这次的危机，不仅是经济问题，也是社会问题。稳定是前提。我需要你全力支持。尤其是那些煽动闹事、借机生乱的，绝不能手软。但同时，也要保障群众的合法权益，不能让矛盾激化。这个度，你要把握好。”
“省长放心，我明白。”祁同伟点头，“政法委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各地公安机关对涉稳隐患进行全面排查，同时加强与信访部门联动，将矛盾化解在基层。”
“好。另外，这次经济危机，也暴露出了不少腐败问题。恒远地产的背后，肯定有官商勾结，利益输送。汉钢重组，也并非没有猫腻。同伟，你作为政法委书记，也要督促纪检监察部门，深挖这些问题，为我们的经济改革保驾护航。”梁盼说。
祁同伟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想起了一年前周正的训斥，以及田国富那张阴鸷的脸。
深挖腐败，这本是纪委的天职。但现在，梁盼却要他来“督促”。
“省长，纪委那边”祁同伟欲言又止。
梁盼轻笑一声，“田国富同志嘛，他现在估计正忙着给自己找事情干呢。不过，这次的经济问题，牵涉面广，金额巨大，纪委肯定也要介入。但我们不能等他们慢慢查。政法委和公安机关在打击经济犯罪方面，有天然的优势。该立案的立案，该抓人的抓人。不能让那些蛀虫，继续吸汉东的血。”
梁盼的话里，透着对田国富的不信任，以及对当前纪委工作效率的不满。
“我明白了，省长。我们会密切关注。”祁同伟说。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的应对措施，直到夜幕降临，办公室的灯光才熄灭。
与此同时，省纪委书记办公室里，田国富正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经济汇报，而是一份份关于祁同伟的材料。
一年前，周正那番话，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
他被羞辱，被警告，被逼到了绝境。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改变，必须证明自己。而祁同伟，就是他选定的目标。
过去一年，他并非无所作为。在周正的压力下，他主导查办了几起京州官场的“漏网之鱼”，虽然都是些小鱼小虾，但至少表明纪委在动。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大案，一个足以震动汉东，让他重新站稳脚跟的大案。
他派出了纪委二室的刘主任，秘密组建了一个调查组，专门针对祁同伟。
他知道祁同伟功劳显赫，被京城调查组赞誉有加，但他更相信，人无完人，权力越大，诱惑越多。
祁同伟这两年风头太盛，从公安厅长到政法委书记，再到省委常委，权力膨胀得太快。
他一定会有把柄，只要挖得够深，总能找到。
刘主任推门进来，脸色有些疲惫。
“怎么样？有进展吗？”田国富问。
刘主任摇了摇头，“田书记，我们查了祁同伟同志的家庭财产，包括他前妻梁璐的，以及他父母、堂兄弟的情况。目前看来，没有发现明显异常。他的工资收入，与他的消费水平基本匹配。”
“就这些？”田国富皱眉，声音中带着不满。
“我们还调查了祁同伟同志在任职期间，接触过的企业老板，以及他审批过的几个大项目。但这些项目，都是经过集体决策，手续齐全，并且大部分都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或经济效益。很难从中找到他的个人问题。”刘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田国富冷笑一声，“李达康搞的那些项目，当初不也是喊着社会效益、经济效益吗？最后呢？一地鸡毛！祁同伟能每次都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