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岳关的重建,是在紫气东来的第三天开始的。
坍塌的城墙被法术重塑,焦黑的土地被灵雨洗净,甚至连那场惨烈大战留下的血腥气息,也在天地赐福的净化下渐渐淡去。唯有那道横亘在百丈缺口处的血色屏障,李信与三千勇烈军燃尽一切所化的英灵护盾,依旧静静矗立。
它没有在灵气潮汐中消散,反而更加凝实了。
屏障表面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晕,内部隐约可见三千道持戈而立的身影。他们不再悲壮,不再痛苦,面容平静,眼神坚定,仿佛只是在执行一场永无止境的戍守。
这是英灵的执念与新生仙朝国运融合后,诞生的奇迹。
嬴幽站在屏障前,身后是文武百官,是五虎上将,是五子良将,是白起、李靖、管仲等所有大夏核心重臣。更远处,是十万从各军抽调而来的精锐代表,以及自发前来的数万百姓。
没有仪仗,没有乐舞。
只有沉默,与风中飘扬的玄色龙旗。
“李信。”
嬴幽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朕来看你了。”
屏障微微一亮。
内部,那道属于李信的虚影缓缓转身,对着嬴幽,拱手一拜。
动作有些僵硬,眼神也有些空洞,他毕竟只是残魂执念所化,早已没有了完整的意识。但这一拜中蕴含的忠诚与无悔,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关羽握紧青龙刀,丹凤眼中水光隐现;赵云别过头去,银甲下的肩膀微微颤抖;张飞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汉,此刻却难忍悲怆。
因为他们知道,那道屏障里的每一个人,都曾是他们的同袍,他们的兄弟。
“朕曾答应过你,要让你看到大夏在这仙界站稳脚跟。”
嬴幽向前一步,伸手,轻轻按在屏障表面。
掌心与屏障接触的刹那,国运玉玺自行浮现,投射出柔和的紫光。紫光与屏障交融,将那道血色护盾,一点一点,染成尊贵的淡紫。
“现在,朕做到了。”
“五朝联军已退,大夏已晋仙朝,疆域扩张三千里,国运昌隆,万民归心。”
“你,和勇烈军的每一位将士,都可以安息了。”
话音落,他收回手,后退三步。
然后,整衣,正冠,对着屏障,深深一躬。
“陛下!!!”
身后群臣骇然,齐齐跪倒。帝王拜臣,这是亘古未有之事!
但嬴幽没有起身。
他只是维持着鞠躬的姿态,一字一顿:
“这一拜,朕拜的不是臣子。”
“是拜那些为大夏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
“拜那些将性命与魂魄都献给这片土地的忠魂。”
“拜那些让朕,让大夏亿兆子民,能够挺直脊梁站在这里的先驱。”
三句话,三拜。
每拜一次,屏障便亮一分,内部的虚影便凝实一分。
到第三拜结束时,屏障已彻底转化为晶莹的淡紫色,表面的血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质感。内部的李信虚影,更是清晰得如同真人,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的、欣慰的笑容。
他最后看了嬴幽一眼,然后转身,重新面向关外。
与三千勇烈军虚影一起,化作长城的一部分。
永镇北疆。
“传旨。”
嬴幽直起身,声音恢弘:
“追封李信将军,为‘镇岳忠烈王’,享王爵待遇,立祠供奉,受万世香火。”
“其麾下三千勇烈军将士,皆追封‘忠烈校尉’,名录英烈祠,子孙后代,永享朝廷抚恤。”
“此屏障,自今日起,永固于镇岳关,为大夏‘第一忠烈碑’。凡我大夏子民,途经此地,需下马、解剑、行礼,以告英灵,山河无恙。”
旨意传下,十万将士齐声应和:
“谨遵圣命!!!”
声浪震天,惊起远方寒鸦。
而那道淡紫色的英灵屏障,在声浪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
从今往后,这里不再只是一道关口。
它是大夏的脊梁,是忠魂的归宿,是每一个后来者都需仰望的精神丰碑。
祭奠结束后的第七日,阳城朝会。
新修的乾元大殿比原先更加宏伟,殿高九丈九尺,象征九五至尊;殿柱七十二根,暗合地煞之数;穹顶绘制周天星图,以阵法驱动,可随四时变幻。
嬴幽端坐帝座,下方文武分立。
左侧以管仲为首,文臣队列中,荀彧、苏秦、张仪、贾诩、许行、华佗等皆在。右侧以白起为首,武将队列中,李靖、李元霸、徐达、张三丰等俱列。
经过国运反哺与仙朝晋位,此刻殿中诸臣,修为最弱者也是天仙,太乙更有四位。这般阵容,放在扶摇天域任何一处,都足以震动一方。
“陛下。”
管仲率先出列,手持玉笏:
“五朝联军虽退,但据黑冰台密报,昊炎、琉光、万灵、苍月、曜天五朝皆在边境增兵,构筑新防线,且相互间联络频繁,恐有再次联手之兆。”
“此外,三十六仙宗中,原本中立的天机、琉璃、丹霞等十二宗,近日态度暧昧,似在观望。而玄月、万兽、极光等主战派宗门,则与五朝往来密切。”
“简言之,外患未除,暗流依旧。”
嬴幽微微颔首:“卿有何策?”
“臣以为,当行三策。”管仲显然早有腹案,“其一,各军轮换休整,巩固新占要地。镇北关外‘焚天城’、星陨要塞、葬龙谷周边三处战略要冲,需构筑三重防线,屯兵三十万,由白起、李元霸、李靖三位元帅亲自坐镇。”
“其二,派遣使者出使。对天机、琉璃等中立宗门,以利诱之,许以通商、秘境探索等权,分化其与五朝关系。对五朝本身,则派强硬使团,要求赔偿战争损失,归还掠夺物资,此为阳谋,意在探其实力虚实,二则拖延时间,使我得以喘息。”
“其三,内修政事,全力发展。仙朝初立,百废待兴。当兴农、工、商、学,推广许行大师改良之灵植术、欧冶子大师之神器炼制法、华佗大师之丹药体系。同时,开‘仙武院’‘天机阁’‘律法司’等机构,培养本土人才,夯实根基。”
三条策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殿中众臣纷纷点头。
“附议。”荀彧补充道,“臣建议,将新占三千里疆域,划分为‘北疆’‘东海’‘南荒’三州,设州牧、都督分管军政,移民实边,三年之内,务必使其彻底融入大夏体系。”
“附议。”贾诩阴柔一笑,“黑冰台可配合使团行动,对五朝及诸宗进行深度渗透。必要时……可执行‘断脊’计划。”
他虽未明说,但殿中众人都明白“断脊”二字的含义,刺杀敌国核心人才,摧毁关键设施,制造内部混乱。
这是暗处的刀。
“可。”
嬴幽一锤定音:
“管仲总揽内政,荀彧、许行、华佗辅之。”
“白起、李元霸、李靖分镇三州,徐达你负责安排诸将轮值换防。”
“苏秦、张仪为使团正副使,三日后出访诸宗及五朝。”
“黑冰台全力配合,聂政可酌情动用‘断脊’。”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整个大夏这个刚刚诞生的战争机器,开始从“全面战争”状态,向“战时发展”状态平稳过渡。
外松内紧,以攻代守。
诸事议定,已近黄昏。
嬴幽却没有散朝的意思。
他挥退大部分臣子,只留下管仲、白起、李靖、荀彧、贾诩、张仪、苏秦等人。
殿门关闭,阵法开启。
烛火在青铜灯盏中静静燃烧,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嬴幽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央的扶摇天域星图前—,这幅星图比军机处的更加详尽,不仅标注了五朝三十六宗,连更西方的“玄黄天域”、北方的“幽冥鬼域”、南方的“万妖祖庭”、乃至中央的“混沌圣境”都有模糊标注。
“诸位爱卿。”
他背对众人,声音低沉:
“你们觉得,大夏的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沉默片刻。
管仲率先开口:“仙朝初立,根基未稳。五朝虽败,底蕴犹存。且……圣人暗影未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
“道德天尊拘走沁月娘娘,虽未直接出手干预凡俗战争,但其态度已明。而其余四位圣人,在陛下渡劫时皆有窥探之举,显然对大夏心存疑虑乃至忌惮。”
“故臣以为,当务之急,非继续扩张,乃消化战果,提升国力。待我朝拥有十位以上太乙、百万天仙大军、乃至……陛下突破至大罗金仙之境时,方可图谋更大。”
很稳,很务实。
符合管仲一贯的风格。
“管相所言极是。”李靖点头,“但末将以为,一味防守恐失先机。五朝新败,内部必然动荡,此时正宜以使者探听虚实,以黑冰台制造混乱,以经济手段分化拉拢,将战争从明面,转向暗处与桌面。”
这是战略家的眼光。
“俺觉得都行。”李元霸挠挠头,“反正陛下指哪俺打哪。不过……下次能不能让俺去会会那什么圣人?听说他们很能打。”
憨直,却纯粹。
张三丰抚须轻笑:“李将军勇武可嘉,然圣人超脱物外,非武力可敌。贫道以为,大夏当前最大短板,在于‘道统’。”
他看向嬴幽:
“陛下以《至尊天帝经》立道,融合帝道、人道、仙道,此道前所未有,潜力无穷。然道统初创,体系未全,传承未立。当务之急,是完善道统,培养嫡系,使大夏修行体系自成一家,方能真正屹立仙界。”
这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贾诩最后开口,声音阴柔:“诸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但诩以为,最重要的一点是时间。”
“我们需要时间发展,敌人也不会闲着。五朝会舔舐伤口,圣人在暗中布局,甚至……那些更遥远天域的势力,也可能被大夏晋位仙朝的动静吸引,前来探查。”
“所以,我们必须制造‘假象’,让外界认为,大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正在闭关疗伤,无力外扩。同时,暗中加速发展,囤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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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时机成熟……”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便可一鸣惊人,鲸吞天下。”
七人,七种视角。
从内政到军事,从武力到道统,从明面到暗处,从短期到长远。
嬴幽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他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七张或沉稳、或冷峻、或憨直、或睿智、或阴鸷的脸。
这些都是大夏的栋梁。
是他在这异世立足、争霸、乃至最终超脱的根本。
“你们说的,都对。”
他走到星图前,伸手,点在扶摇天域更西方的位置,那里,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广袤区域,标注着四个小字:
“玄黄天域。”
“战争暂息,然纷争不止。”
“五朝只是开始,圣人亦非终点。”
“大夏之路,方才起步。”
他收回手,看向众人,眼中帝火灼灼: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大夏进入‘韬光养晦期’。对外示弱,对内全力发展。农、工、商、学、军、道六脉并举,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国力。”
“下一次……”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我们要面对的,或许就不止是仙朝,不止是圣人,而是——”
手指移向星图最中央,那片标注着“混沌圣境”的区域。
“这诸天万界,真正的……棋手。”
话音落,殿中烛火齐齐一暗。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比圣人更加浩瀚的存在,在这一刻,投来了淡淡的一瞥。
但只一瞬,便消失了。
仿佛错觉。
仙朝篇章,于此奠定。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混沌深处——
悄然酝酿。
大夏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也是……与诸天对弈的——血腥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