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回到家里，林沐风翻来复去睡不着。
王自谦突然做和事佬，肖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郝小鹏还捧着钱要投资——这几件事串起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第二天刚进办公室，市委办的文档就送来了。
《关于成立梧桐市产业升级领导小组并征求意见的通知》。
林沐风翻开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
文档说为了统筹全市产业发展，市委决定成立领导小组，胡书记亲自挂帅；这都没问题，但后面那条款格外扎眼——
“拟提请由市长秘书林沐风同志，担任领导小组常务副主任（副处级），主持日常工作”。
副处级，虽然是相当于副处级，这也太敏感了。
自己这个正科级，这才几天？
若是真的成了副处长，真是用坐火箭来形容了。
林沐风盯着这三个字，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
五分钟后，林沐风拿着文档坐在亓市长对面，汇报了这个情况。
“你怎么看？”亓市长扫了一眼文档。
“这是个套。”
林沐风说得很直接：“表面上是提拔，实际上三招齐下；第一，把我从您身边调开，说是主持工作，其实是把我塞进市委那个框架里，以后什么事都得先向胡书记汇报！”
“第二，他们无非就是觊觎青石镇那些项目，以后就变成‘领导小组统筹推进’的成果了，功劳全归到市委那边；”
“第三，最毒的是这招——我要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不愿担当；我要是接受，就等于自己钻进笼子里。”
亓市长点了根烟，慢慢吐出一口：“看得很透；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硬拒。”
林沐风早就想好了，“但咱们得立几条规矩；第一，这个小组得明确是市政府议事协调机构，办公室必须设在市政府办；产业升级涉及土地、审批、财税，这些都是政府职能，没理由放市委去；”
“第二，我可以兼这个副主任，但我市长秘书的身份不能变，办公室也不能搬；第三，他们想让我接这个活儿，得先表示诚意——青石镇项目卡了那么久，该解决了。”
亓市长笑了：“你这是要反将一军啊。”
“他们既然说要合作，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光给个虚职就想把我调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行，就按你说的办。”
亓市长掐灭烟头，“你去跟王自谦谈，态度坚决点。”
下午两点，市委小会议室。
王自谦笑眯眯地给林沐风倒了杯茶：“林秘书，文档都看了吧？胡书记这可是破格重用啊。”
“看了。”
林沐风端起茶杯，“王秘书，我也直说了；领导重视我很感激，但这个安排有几个地方需要明确一下。”
“你说。”
“第一，产业升级具体工作都在政府这边，小组办公室设在市政府办更合适，办事方便；”
“第二，我兼任副主任没问题，但市长秘书的本职工作不能丢，不然市长这边很多事衔接不上；”
“第三——”林沐风顿了顿。
“青石镇几个项目现在卡在审批环节，如果小组真要开展工作，我建议先从解决这个问题入手，也算立个标杆。”
王自谦脸上的笑淡了点。
“林秘书，这可是市委统筹的工作，办公室设在市委办更体现重视程度；至于你的职务，既然担任了领导小组的常务副主任，精力肯定要以这边为主嘛。”
“王秘书，”林沐风摇摇头。
“您想想，产业升级涉及那么多具体事务，如果事事都要报到胡书记那儿等批示，那不是给书记添负担吗？”
“设在政府办，具体工作我来协调落实，胡书记把握大方向，这样效率更高；而且我保留秘书身份，正好可以做好市长和小组之间的衔接，两不眈误。”
王自谦沉默了一会儿：“那青石镇项目呢？”
“这是现成的试点。”
“问题解决了，小组第一把火就烧响了，也显出市委推动工作的决心；不然光搭个架子，没有实际成果，外面看了也不好。”
谈判僵持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王自谦说：“这样，我回去跟胡书记汇报一下。”
第二天上午，王自谦电话来了。
“林秘书，胡书记原则上同意你的建议。”
王自谦在电话里说，“小组办公室可以设在市政府，你也可以继续兼任市长秘书；不过青石镇项目涉及多方面，还得按程序走，但会督促加快，另外——”
他话锋一转：“马上要办年度慈善晚会了，这是市委今年的重点工作；胡书记的意思，你既然担任了领导小组副主任，正好发挥协调作用，动员青石镇那些企业积极参与，展现一下咱们梧桐的营商环境和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
林沐风心里冷笑。
这才是真正的后手。
既要他用自己的人脉给胡书记脸上贴金，又要把他推到“给企业摊派捐款”的火堆上烤。
捐多了，是官商勾结；捐少了，是能力不行。
“行，这个任务我接了。”林沐风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了秦天琪的号码。
“琪姐，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听完林沐风说的，秦天琪在电话那头笑了：“这是想拿我们当枪使啊？”
“所以咱们得换个打法。”
林沐风说，“捐款可以捐，但咱们得捐到明处；我建议以青石镇企业联合体的名义，设立一个‘青石镇教育医疗扶持基金’！”
“钱专门用来改善镇上的学校和卫生院条件；到时候捐赠仪式上，你就重点说说在青石镇投资的感受，感谢市政府创造的好环境。”
“明白了。”
秦天琪一点就透，“钱我们出，名声不能全让他一个人占了。”
接着林沐风又打给王晓敏。
王晓敏更干脆：“捐多少你说个数；不过我有个要求，媒体报道的时候得提一句，说我们企业是在省里优化营商环境的大背景下，才敢在梧桐加大投资的。”
“这个没问题。”
林沐风说道：“你们把捐赠意向和基金方案弄规范，所有程序公开透明，钱不走我手，我只负责牵线搭桥。”
一周后，慈善晚会在市委礼堂举办。
秦天琪代表青石镇企业联合体上台，捐赠一千两百万设立专项基金。
她在发言里说：“我们在青石镇投资，看中的是那里实实在在的干事氛围和高效的政务服务；这笔捐赠，是我们企业对这片土地的回馈。”
王晓敏捐了八百万，发言简短有力。
“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好的政策环境，我们会继续扎根梧桐，把产业做大做强。”
台下，胡书记面带微笑鼓掌。
但林沐风注意到，胡书记的笑容有点僵。
晚会结束后第二天，“市产业升级领导小组”正式挂牌，办公室设在市政府316室。
挂牌当天下午，林沐风就以领导小组常务副主任的名义，组织了第一次现场办公会——地点就在青石镇。
规划、国土、环保几个部门的一把手都被他请来了。
会上他拿着项目清单，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过，要求各部门现场给出解决时间和方案。
“领导小组刚成立，咱们得干出点实效。”
林沐风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青石镇是咱们市的试点，这里的问题解决了，后面的工作才好铺开。”
几位局长面面相觑，最后都点了头。
晚上回到市里，亓市长把林沐风叫到办公室。
“今天这一出，干得漂亮。”
亓市长露出笑容，“既把职务接了，又没让他把你调开，还反过来用这个身份推动了实际工作。”
“胡书记不会善罢甘休的。”林沐风很清醒。
“那是自然。”亓市长点点头。
“不过经过这一回，他也该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记住，在官场上，有时候不是看你赢了多少，而是看你没输掉什么。”
林沐风心中更加明白：胡书记这一招，是上一次“打不过就添加”的升级版；真正的目的还是利用自己，打压亓市长。
只不过，只是用上了拉拢加利益捆绑而已。
这一次，他没有捞到便宜，下一步会更加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