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行人各自保持着距离,来到了镇上那座不大的教堂。
两位执法官一前一后押送着臭气熏天的野蛮人隆特,莫雷则板着脸跟在后面,手里紧攥着那本被踹得七零八落的法术书。
“我说,能不能走快点?”
年轻的圣武士捏着鼻子,声音沉闷,“这味道实在有点扛不住。”
“这不是受了点伤嘛。”隆特一边跟跄走着,一边嘟囔。
“少废话,赶紧走完流程,我们也好交差。”
年长的战士执法官倒是淡定些,极速伸出两指,夹住一只被吸引来的苍蝇。
圣裁礼拜堂很快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不算宏伟但整洁肃穆的石砌建筑,两侧笋状塔楼的尖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彩窗内透出温暖的烛光。
圣武士执法官上前,用剑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厚重的木门。
“是谁?”有人问道,听声音是位年长的女性。
“我,马库斯。”圣武士回答,“我们抓到了一位不太老实的嫌疑犯,需要圣女大人帮忙鉴定一番。”
“明白了。”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位穿着灰色修女袍的中年修女探出头来,确认了来者的制服后点了点头。
“你们进来吧,圣女大人还没休息,我去通知她。”
说完,她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深入教堂内部。
莫雷环顾四周,教堂内部还是老样子,中央立着三座白色石材雕琢而成的高大神象,在夜晚烛火映衬下显得肃穆庄严。
“圣女大人马上就到……”
很快,中年修女去而复返,目光落在浑身污秽的隆特身上,大惊失色。
“神明在上!这、这是什么污秽之物?”
她猛地后退一步,捂住口鼻,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快把他弄出来!快把他弄出来!”
“稍安勿躁,玛莎。”
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纯白镶金边圣袍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
柔顺的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发间别着一枚银色圣徽,湛蓝色的眼眸清澈如水,并无被打扰的不悦。
正是圣女薇萝妮卡。
“去准备一盆清水和一块干净的布,让这位……先生擦拭一下。哭泣之神的慈悲不应因外表而有所偏颇。”
“可是圣女,这种污秽……”玛莎修女一脸不情愿。
“照做吧。”薇萝妮卡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中年修女撇着嘴离开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盆水和几块白布。
薇萝妮卡蹲下身,纤细的手指在水中轻轻一点,低声吟诵了一个简短的祷文。
“净化。”
微弱灵光借着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了那盆清水和布匹,以及野蛮人周身一小片局域。
无形的力量悄然驱散了大半污秽气息,那盆水本身似乎都清冽了几分。
“清理一下伤口吧。”她对隆特说道,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野蛮人讪讪地接过,擦拭起手臂和腿上几处较深的划伤,嘴里嘀咕着“刚才都清理过了,没什么味儿啊”之类的话。
薇萝妮卡的目光随即扫过在场的其他人,在莫雷的脸和染血的法袍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他。
她没有多问,只是同样递过一块浸湿的、带着清新气息的白布给莫雷。
“你也擦拭一下伤口。”
“谢谢。”莫雷接过布,心中略感遗撼。
有点晚了,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用白布通过几处破损的法袍擦了擦,布面触感冰凉柔软。
接着,薇萝妮卡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姿态。
“群体治愈!”
随后,这位圣女阁下微微俯身,双臂忽而自下方向上托举,温暖而充满生机的蔚蓝色光辉以自身为中心,波涛一样扩散开来,洒在莫雷和隆特身上。
三环法术,群体治愈真言。
效果毫不逊色于“强效治疔药水”。
莫雷能清淅地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强大的生命力涌入体内,温和地滋养着他本已无碍的身体。
原本结痂的伤口完全消失,好象从未受过伤一般。
这位圣女小姐的奶量真的很足啊……
他收回目光,心中暗忖。
“喂!先说好,我可没钱掏治疔费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野蛮人隆特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麻痒与迅速愈合的舒坦感,先是舒服地哼了一声,随即又立刻摆出一副惫懒模样。
薇萝妮卡轻轻摇头,柔声道:“这不是交易,不收费的。”
“圣女大人,您又这样……”
一旁的中年修女玛莎见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忧虑劝诫道。
“玛尔茨大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跟您吵架了。长此以往,您的位置说不定都……”
“没关系,玛莎。”
薇萝妮卡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坚定。
“遵循神的教悔与内心的指引,比所谓的身份地位更重要。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离开这里,重新做一个普通牧师罢了。”
她微微侧头,对着中年修女露出了浅淡而宁静的笑容。
“那样的日子……之前也不是没经历过。”
“唉。”中年修女望着圣女的侧脸,深知再劝无用,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才……好象听到了一点教会的隐秘?
莫雷挑眉。
不过毕竟事不关己,他对此并不很感兴趣,而是更关心自己的赔偿问题。
好在薇萝妮卡也明白这一点,她看向两位执法官和莫雷,温和地问道:
“那么,执法官先生,还有法师和野蛮人先生,深夜到访,是有什么需要鉴定的纠纷吗?”
“圣女大人,抱歉打扰了您的休息。”
年轻的圣武士赶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我们抓到一名拦路抢劫未遂的嫌犯,他在抢劫的过程中损坏了不少受害者的财物,但他声称身无分文,无法赔偿损失。希望能借用您的‘诚实之域’,验证他的供词。”
“没问题。”
薇萝妮卡手持圣徽,指尖在胸前虚划,低声吟诵祷文。
无形的能量伴随着她的话语涌出,温和透明的半球状力场以这位圣女小姐为中心展开,笼罩了方圆五米的范围。
她转向莫雷,声音轻柔:“你就是受害者,法师先生?可否简述一下经过?”
“是的。”
莫雷深吸一口气,将隆特如何拦截、污蔑、动手,以及施法时损坏了化粪池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他重点强调了法术书和法袍的损坏,还有当时含辛茹苦建造化粪池的经过。
薇萝妮卡安静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始终平和。
“我明白了。”
待莫雷说完,薇萝妮卡看向隆特。
“隆特先生,请你说出实情:你是否意图敲诈并抢劫这位法师?你是否真的身无分文,无力赔偿他的损失?”
“是,我是想抢他钱。我以为他们合伙……不,我想从他身上敲诈个几百金币出来。”
野蛮人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说出了真相。
“但我真没钱了!上次在科诺特城的‘幸运币’输光了底裤,唯一值钱的‘巨力腰带’也卖了。这次来石溪镇本来想接点委托赚钱,还出了意外。”
“你还有一把手斧。”莫雷适时提醒。
“你!”野蛮人怒目而视,随后认清现实叹了口气,“好吧,它大概值三十金币。”
“那么,既然我们的伤被圣女大人治好了,我只申请法术书、施法材料、法袍和化粪池的赔偿,加起来大概……”
没等莫雷说完,隆特气急败坏地打断道。
“不!别的我认了,但化粪池是你自己引爆的!你故意用屎炸我!”
“呃,这是个巧合……”
两人争辩半天,谁也没说服谁,倒是旁边那个中年修女一直冲着他们翻白眼。
“好了,都别吵了。”
薇萝妮卡走到两人中间,抬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随后,她微微侧身,湛蓝色的眼眸直视着莫雷的眼睛。
“法师先生,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