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象是想起了什么,又拉着赵斌的袖子,小声道:“赵斌,我以前就一直想不通一件事。就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王员外家的事,明明是他自己在外面干坏事惹上女鬼死的。
师父想救,明明可以直接救他,为什么非要考验他夫人,让她做那么多……唔,恶心的事,才肯出手啊?
要是想救,直接救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让旁人付出代价?”
赵斌也赞同,这两人大咧咧的,就跟济公不存在一样,大声讨论。
“师父的想法,哪是我们能猜得到的?肯定有他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但他脸上也带着一丝不解。
济公在一旁晃着扇子,耳朵却竖得老高,听了白雪的话,眼神飘向远方,嘴里含糊地念叨着:
“因果啊,代价啊,哪有那么简单哦……不付出点啥,这债怎么算得清……”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商芸通过留在白雪和赵斌身上的追踪符“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重要的胡话,已经被她习惯性的过滤了。
哦?济公送去的钱,文正还矫情不想要?
商芸在闺房中勾了勾唇角。既然不情不愿,那这钱留着也是恶心人,不如……我来帮他们处理一下。
她心念一动,无需起身,直接驱动了简单的五鬼搬运诀。
对于已经恢复了不少力量、又精通此道的她来说,隔空取走文家那点藏得并不严实的银子,易如反掌。
文母千藏万掖、刚刚捂热没多久的二十两银子,就在文正愤恨的辗转和文母疲惫的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
第二天,灵隐寺负责采买的僧人,惊讶地发现寺门外堆满了品质上好的白米、耐放的杂粮以及一些常用的草药,数量正好价值二十两。
米袋上只放着一张字条,字迹娟秀:“取自不当得,还施需济人。”
僧人连忙禀报。广亮看着这些突如其来的布施,又惊又喜,直呼佛祖显灵、善信仁德。
文家那边,自然是另一番鸡飞狗跳。
文母醒来习惯性地去摸藏银子的地方,却摸了个空。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把屋里每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趴在地上查看有没有老鼠洞,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找到。
“没了……全没了……钱呢,我的钱呢?!!” 文母瘫坐在地。
她第一个念头是遭了贼。
文正被母亲的哭声惊醒,得知银子不翼而飞,本就未愈的身体更是气得一阵摇晃,眼前发黑。
科举在即,这最后的指望竟凭空蒸发!
文母哭了一阵,猛地止住。不行,不能这么算了。
儿子的前程不能断送。
乡邻乡亲?那些长舌妇的嘴脸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拉不下脸去求,也知道多半借不到。
她又找到了总能心软的道济圣僧身上。
“圣僧……活佛……银子……银子不知怎的没了……我儿……我儿的盘缠……求您再发发慈悲,再帮我们一回吧!”
济公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唉,真是债多不愁……算了算了,和尚我帮你一回。”
他又拿出了二十两银子,递给文母,这次却多说了一句:“好好收着,可别再丢了。
跟你儿子说,这次去了,必能高中。让他安心去京城吧。”
必能高中!
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劈在文母心上。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济公,随即狂喜淹没了她,磕头如捣蒜:
“多谢圣僧吉言!多谢活佛!您真是大慈大悲!我儿若能高中,定为您重塑金身!”
她揣着这新的二十两银子,以及那句比金子还贵的“预言”,几乎是飞奔回家。
一进门,她就扑到病榻边的文正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正儿,正儿,钱!钱又有了,是圣僧给的。他还说……他还亲口说了,你这次去,必能高中!必能高中啊!”
“必能……高中?” 文正原本死灰般的眼神,陡然被这句话点燃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头顶,冲散了连日的病气、屈辱和绝望。
济公是活佛,他的话……岂能有假?
野心,如同不死的老根,逢着这一句甘霖,瞬间死灰复燃,并且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
什么商家羞辱,什么银子丢失,什么病体沉疴,在“必能高中”的光明前景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娘,把银子收好” 文正挣扎着坐起,蜡黄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眼睛里射出骇人的亮光,“我要读书,我要温习功课。
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要高中!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跪在我脚下!”
他仿佛被打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重新扑向了那些早已翻烂的书籍,口中念念有词,精神亢奋得不象个病人。
文母看着儿子重新振作的样子,喜极而泣,只觉得一切磨难都是值得的,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二十两银子用破布包了好几层,塞进了墙缝深处,然后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用功,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的风光场面。
济公刚在文母那里当完散财童子,转头溜到无人处,身形一晃,脂粉香气扑鼻,又变回了那个头上簪着大红绢花、脸上扑着厚厚白粉的胖媒婆。
他扭着被绸衫紧紧包裹的腰肢,甩着红手帕,一摇三摆地朝着洪府赶去。
这出戏,少了哪边都不成。
到了洪府,正厅里洪老爷和夫人正陪着媒婆说话,刚下学回来的洪承宗听闻有媒人上门,心中一动 。
带着几分期待快步走进来,开口便问:“爹,娘,可是……可是为了我与清荷的婚事?”
他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略带羞赦的期盼。
洪老爷脸色一僵,干咳一声。洪夫人连忙笑着打圆场,指着媒婆道:“宗儿,快来见过济爱钱,济媒婆。
你的婚事啊,爹娘已经重新为你定下了,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商家,那位独生的商芸小姐,品貌俱佳,与你正是门当户对……”
“什么?!” 洪承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父母,又看看那满脸堆笑的陌生媒婆,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提高。
“重新定下?那清荷呢?李伯父是遭了冤屈!你们……你们就因为李家落了难,便如此急不可耐地退婚另聘?这……这岂是君子所为?我们家怎能做出这等落井下石之事!”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为李家的遭遇,也为自家这凉薄的行径感到羞耻。
“我对不起清荷姑娘……” 他喃喃一句,猛地转身,不顾父母在身后的呼喊和媒婆故作惊讶的“哎呦”声,径直冲出了府门。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李家,去那个如今被查封的药铺看看。
他要找到李青荷,知道她是否安好。他更要告诉她,无论家中如何决定,他洪承宗的心意从未改变。
他幼时便认定的未婚妻,只有李青荷一人,绝不会另娶他人。
洪府正厅里,气氛尴尬。
洪老爷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着济媒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让您见笑了,犬子年轻气盛,不懂事,留恋旧情……不过这婚事,我们既已与商家说定,自然是作数的。后续的纳采问名,还要多多劳烦您奔走操持了。”
化身媒婆的济公用手帕掩着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洪老爷洪夫人放心!老婆子我办事,保管妥帖!
年轻人嘛,重情义是好事,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才是正道!
我这就去商家那边,把贵府的心意和诚意,再好生说道说道,把这桩天赐良缘的铁板,钉得更牢靠些!”
说罢,他又扭着身子出了洪府,熟门熟路地朝着商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