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破虚神舟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划过无垠的、比最深的墨玉还要漆黑的海天。船体表面的防御阵法灵光流转不息,将偶尔从深海中探出的、如山岳般的恐怖触手,或是从虚空中突兀裂开的空间褶皱,轻轻弹开。十年航行,神舟外壳上已然留下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与焦灼印记,那是与这片“死亡海域”的无数凶险搏杀留下的勋章。
十年了。
自胜峰天都启程,弹指一挥,已是十载寒暑。
对于动辄闭关百年的高阶修士而言,十年或许不长。但对于在“飓风死域”、“寂灵海”、“时空乱流”这三大绝地之间穿行的王胜峰一行来说,这十年,每一天都象是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
主控室内,韩立盘膝坐在阵盘前,双目微阖,气息沉稳,隐隐有圆融如意、返璞归真之感。十年磨砺,无数次操控神舟穿梭于绝地险境,应对层出不穷的空间风暴、诡异生物、上古禁制残痕,他的阵道、神识、乃至心境,都已非昔日可比。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早已稳固,只差一个契机,便可尝试冲击化神瓶颈。这十年,外界是十年,但在虚天鼎内,他实际修行、推演的时间,已近千年。
阵盘上光影流转,显示着神舟此刻的状态:灵力储备七成,防御阵法完好度八成三,正航行在一片被标注为“相对平缓”的局域。但“相对平缓”四字之后,还有一个醒目的血色标记——【古兽领地边缘】。
“十年了……”韩立睁开眼,望向舷窗外那永恒不变的、令人心悸的深邃黑暗,只有遥远星空中几点孤寂的星辰,以及偶尔划过天际的、不知名的诡异极光,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按照星图推算,再有月馀,便可穿越这片‘古兽领地’边缘,抵达‘五龙海’的外围屏障——‘坠星海’了。”
十年航行,他们并非一帆风顺。
穿越“飓风死域”用了近两年,与无穷无尽的风雷兽群周旋,遭遇了数次堪比化神后期全力一击的“寂灭罡风潮”,神舟受损严重,不得不停下修复三月。期间,王胜峰曾出手三次,以虚天鼎之威,强行镇压了一片狂暴的“风眼内核”,抽取了其中一缕“寂灭风源”,炼入神舟内核阵法,使其速度与防御再增三成。
横渡“寂灵海”耗时最久,足有五年。那片被上古大战打碎的、灵气彻底枯竭、时空结构支离破碎的死亡之海,才是真正的噩梦。没有灵气补充,全靠灵石和事先储备的灵物支撑。神舟不止一次迷失在时空迷宫之中,靠着王胜峰以虚天鼎强行定位,才险之又险地挣脱。更遭遇了数种凄息在空间裂缝中的诡异生物袭击,形如阴影,专食神魂,若非王胜峰的混沌领域天生克制,只怕早已减员。最危险的一次,是被卷入了一场突兀爆发的“时空风暴”边缘,神舟几乎被撕碎,王胜峰不得不全力催动虚天鼎,定住风暴一瞬,才得以逃离,自身也损耗不小。
最后的“时空乱流”区,又耗费了近三年。那里是空间的坟场,无数破碎的世界碎片、陨落的星辰残骸、甚至是一些上古大战遗留下的恐怖神通馀波,混杂在狂暴的乱流中,形成了一片死亡陷阱。他们曾亲眼见到一块方圆万里的陆地碎片,在乱流中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也曾远远窥见一道横亘星空的剑痕,历经万古,杀意不灭,仅仅是泄露出的一丝气机,就让他们神魂刺痛。
这十年,是血与火淬炼的十年。五十头赤鳞雷鳌,如今只剩四十三头,有七头永远留在了那三大绝地之中,尸骨无存。但它们剩下的,每一头都经历了最残酷的淘汰与磨砺,实力最低的也达到了八级巅峰,赤雷、赤鳌更是隐隐触摸到了十级(化神)的门坎,只是受限于血脉与机缘,迟迟未能突破。
王胜峰本人,这十年外界修行,虚天鼎内却是实打实的千年苦修。借助从飓风死域收取的“寂灭风源”、寂灵海中收集的几块蕴含时空道痕的“虚空晶石”、以及时空乱流区捕捉到的一缕“混沌罡风”,他将虚天鼎第五重禁制彻底炼化圆满,对时空之道的领悟更深。修为虽仍停留在化神初期,但底蕴之深厚,法力之精纯,神通之玄妙,早已远超同阶。他自信,如今再面对天星双圣或六道极圣那个层次的对手,无需虚天鼎,单凭自身神通,也足以战而胜之。
“呜——!”
低沉的、如同远古巨鲸长鸣的号角声,忽然通过神舟的隔音法阵,隐隐传来。这号角声苍凉、厚重,带着一种蛮荒古老的气息,瞬间将韩立从回忆中惊醒。
“警戒!右舷,九千里,有大型生命体接近!能量反应……十级巅峰!不止一个!”负责警戒的赤鳌的神念急促传来。
韩立神色一凛,双手迅速在阵盘上划过,光影变幻,右舷方向的景象被放大投射到空中。
只见昏暗的海天之间,三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正缓缓从深海中升起。它们的轮廓如同放大了亿万倍的海中巨兽,却又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象是……三艘船?不,是三座移动的、活着的岛屿!
那是三头体型堪比小型山脉的巨龟!龟甲呈深褐色,布满玄奥的天然纹路,如同最古老的岩层。龟甲之上,并非光秃,而是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搭建着粗糙而巨大的石质建筑,甚至能看到袅袅炊烟!而它们的头颅,如同巨龙,眼眸是深邃的蓝色,开合间有星辰幻灭。刚才那声号角,正是从居中最大那头巨龟背上的某座山峰顶端传来。
“玄……龟?”韩立瞳孔微缩。他在古籍中见过描述,这是一种生活在外海深处、寿命悠长堪比真灵、但灵智懵懂、行动缓慢的巨型妖兽“驮山玄龟”。成年的驮山玄龟便有十级实力,因其背上可驮山载物,且性格相对温和(或者说懒得动弹),常被一些海外修士或妖族占据,作为移动的堡垒和家园。但一次性出现三头,且气息都达到十级巅峰,这就极为罕见了。
“来者止步!”
一个洪亮、沙哑,如同两块巨石摩擦的声音,从居中那头最大玄龟背上的建筑群中响起。说的是古妖文,但蕴含神念,足以让任何智慧生灵理解。
随着话音,三道身影从建筑中飞出,凌空而立,拦在了神舟前方。
居中的是一位身高近丈、皮肤呈青灰色、布满细密鳞片的老者,他拄着一根弯曲的木质拐杖,拐杖顶端镶崁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柔和蓝光的明珠。老者气息沉凝如山,赫然是一位化神初期的妖修!其本体,似乎是一种罕见的深海巨蜥。
左侧是一位身着华丽彩羽长袍、面容艳丽却带着刻薄之色的中年美妇,背后隐约有彩色光翼虚影,是十级巅峰的“七彩云雀”化形。
右侧则是一位身高两丈、肌肉虬结、头顶生有一对弯曲黑角的大汉,气息狂暴,是十级巅峰的“覆海魔牛”。
三位十级大妖!外加三头十级巅峰的驮山玄龟!这股力量,放在乱星海,足以横扫除了胜峰仙朝和星宫、逆星盟之外的任何势力!
“此地乃‘玄龟岛’辖下,‘古兽领海’边界。人族,报上名号,说明来意!”青鳞老者目光如电,扫过破虚神舟,尤其在感受到神舟隐隐散发出的、让他都有些心悸的灵压,以及船侧那四十几头气息凶悍、最低也是八级巅峰的赤鳞雷鳌时,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立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穿越古兽领地,必然要与此地霸主打交道。他看向身侧。
不知何时,王胜峰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主控室内,青袍如旧,神色淡然,仿佛只是散步归来。
“告诉它们,”王胜峰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三位大妖,声音通过神舟阵法,清淅地传了出去,“本座自乱星海而来,欲往五龙海。途经宝地,无意冒犯,只求借道。若行方便,自有厚报。若欲阻拦……”
他顿了顿,一股渊深如海、却又凌驾万物之上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头顶虚空,一尊三寸小鼎的虚影若隐若现,混沌气流垂落。
“……便让此地之主,出来说话。”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那混沌气息虽只是一闪而逝,却让青鳞老者三位大妖浑身一僵,如坠冰窟,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至高存在注视。他们座下的三头驮山玄龟,更是发出不安的低吼,巨大的身躯微微下沉,竟有退缩之意。
青鳞老者脸色连变,手中拐杖的明珠光芒明灭不定,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波动。他深深看了王胜峰一眼,又看了看那尊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小鼎虚影,最终,缓缓躬身。
“尊驾稍候,老朽……这便通传吾主。”
【时间线注解】
航行总时间:自胜峰三十一年春出发,至此刻(对话发生时),外界已过去整整十年。即当前为 胜峰四十一年
虚天鼎内时间:因王胜峰时常在鼎内闭关、炼宝、推演,鼎内时间流速百倍,实际累积修行/推演时间已近千年。这是王胜峰、韩立等人实力稳步提升的重要基础。
航行阶段:已成功穿越前两处险地“飓风死域”(约2年)、“寂灵海”(约5年),目前位于第三处险地“古兽领地”边缘,即将进入相对安全的“坠星海”(五龙海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