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宫门的瞬间，身后的景象便彻底消失，仿佛那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莫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法形容的浩瀚星空之下。
脚下不再是实地，而是如同镜面般光滑、倒映着无数星辰的黑色水面。他行走其上，泛起圈圈涟漪，却不会下沉。四周是无尽的虚空，点缀着璀灿却冰冷的星芒，但这些星辰散发出的，并非生机，而是永恒的死寂。
这里没有空气，没有声音，只有最纯粹的虚无与死亡。
他的正前方，在这片星空“水面”的尽头，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黑石王座。王座古朴、简陋，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散发着镇压诸天、统御万古的无上威严。它仿佛是整个死亡世界的中心，是一切亡灵的最终归宿。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身着古老的黑色帝王袍服，头戴十二旒帝冠，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万古的迷雾之中，唯有一双眼睛，如同蕴含了无尽星空的生灭，深邃、冰冷、漠然，正平静地注视着走来的莫阳。
没有言语，没有威压的逼迫。
但仅仅是这道目光，就让莫阳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彻底看穿，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他体内的灰色珠子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哀鸣又带着极度兴奋的嗡鸣，仿佛游子终于见到了血脉的源头，又象是臣民直面了至高无上的君王。
——古老王！或者说，是他留在此地的一道不朽意志！
莫阳停下脚步，与王座上的那道意志隔空相望。他没有畏惧，没有跪拜，只是平静地与之对视。他体内的亡灵帝君本源，让他拥有与这道意志平等对话的资格。
“汝，非此界之人。”
一道宏大、古老、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直接在莫阳的灵魂深处响起，并非质问，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莫阳心中微震，但面色不变：“是。”
“汝身负之‘源’，与吾同出，然道不同。” 古老王的意志继续道，那双星空般的眼眸仿佛看透了灰色珠子的本质，“吾之道，乃秩序之死，轮回之序，镇守此界阴阳平衡，护佑生灵死后安宁，亦镇压万千恶灵。”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莫阳，看到了他亡灵空间内那征伐、吞噬、不断扩张的亡灵帝国雏形。
“汝之道，乃征伐之死，吞噬之路，以万灵之魂，筑汝帝国之基。霸道，酷烈，唯我独尊。”
莫阳沉默，这确实是他的路。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什么阴阳平衡的守护者，他要的，是力量，是征服，是创建一个属于他的、永恒的亡灵帝国。
“道既不同，为何引吾至此？” 莫阳抬头，直接问道。
“因汝是唯一的‘可能’。” 古老王的意志声音依旧平淡，“吾之使命即将终结，此方世界的死亡秩序需要新的执掌者。然，循规蹈矩之继任者，无法应对即将席卷此界的‘暗潮’。”
他所说的暗潮，莫阳隐约有所感应，似乎与黑教廷、与海洋、与某些更恐怖的远古隐秘相关。
“唯有汝之‘霸道’，汝之‘吞噬’，或可于毁灭中，杀出一线生机，于废墟上，重建新的秩序——哪怕那秩序，是汝一人之帝国。”
原来如此。古老王并非要找一个继承他道路的人，而是需要一个能打破僵局、能以绝对力量应对未来危机的“变量”。而莫阳，这个身负同源却走霸道之路的异数，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吾可将此‘煞渊’权柄，此方世界死亡秩序之‘钥匙’予汝。” 古老王的意志缓缓说道，“然，欲承其重，需经受最终考验。”
“直面汝之本心，证明汝有承载此权柄、而不迷失于力量与吞噬欲望的……意志！”
话音未落，整个星空场景骤然变幻！
莫阳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无尽的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堆积如山的骸骨，有人类，有妖魔，有巨龙，甚至有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种族！鲜血汇聚成河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而在他的面前，出现了无数道身影。
有博城灾难中被他亡灵误伤的平民，他们哀嚎着伸出手；有在荒野中被他随手灭杀的劫匪，他们怨毒地诅咒；有莫凡、张小侯、林小允，他们用失望、恐惧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出现了他前世早已模糊的父母身影，他们泪流满面，呼唤着他回头……
“停下吧……不要再杀戮了……”
“力量真的那么重要吗？看看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阳哥，回头吧！”
“孩子，回来……”
各种声音，各种幻象，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灵魂，拷问着他的本心。这是直指灵魂弱点的考验，放大他内心可能存在的每一丝愧疚、动摇与软弱。
与此同时，另一幅景象也在他身边浮现。
那是他亡灵帝国彻底崛起的未来！他高踞于由无数君主级亡灵骸骨堆砌而成的帝座之上，脚下是臣服的八方君主，身后是亿万亡灵大军，旌旗所指，万物寂灭，连圣城都被灰色的死气笼罩，胡夫跪伏在他的面前……无上的权力，绝对的力量，唾手可得！
一边是情感的羁拌，道德的谴责，回归“正常”的可能。
一边是唯我独尊的帝国，践踏一切的力量，通往至高的霸途。
幻境的力量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试图让他崩溃，让他迷失。
莫阳站在尸山血海之间，看着那些哀嚎的幻影，又看向那至高无上的亡灵帝座，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微微波动，逐渐变得冰冷，继而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盖过了所有的杂音：
“我之道，自踏上伊始，便无回头之路。”
“愧疚？动摇？软弱？这些情绪，于我而言，早已是奢侈品。”
“我所求，非是众生理解，非是道德认可。”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斩断了所有无形的枷锁。
“我所求，乃是随心所欲，乃是力量巅峰！乃是我的意志，便是这死亡国度的法则！”
“阻我道者，无论是人是神，是仙是魔——”
他猛地踏前一步，周身亡灵帝君的本源气息轰然爆发，如同灰色的风暴，瞬间将周围的尸山血海、哀嚎幻影、乃至那诱惑的帝座幻象，全部冲得七零八落，粉碎殆尽！
“皆斩！”
星空场景恢复如初。
莫阳依旧站在那镜面般的水面上，与王座上的古老王意志对视。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任何迷茫。
古老王那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赞赏？
“善。”
宏大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坚守汝道，明见本心。不为外物所动，不为情感所困。此乃执掌至高权柄必备之心境。”
“汝，通过考验。”
随着这句话落下，王座之上，古老王的意志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与此同时，一点极致黑暗、却又蕴含着无尽生灭奥秘的光点，从他的眉心缓缓飞出，如同跨越了时空，瞬间没入了莫阳的眉心！
“轰隆！！！”
莫阳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炸开！无穷无尽的信息、知识、关于煞渊的权柄、关于此方世界死亡秩序的奥秘，如同浩瀚的海洋，涌入他的精神世界！灰色珠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膨胀，表面的符文彻底点亮，变得更加复杂、深邃！
他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煞渊，与古都地底无尽的亡灵国度，甚至与整个世界的死亡规则，都创建起了一种清淅而紧密的联系！他成为了这片死亡领域新的……主宰！
古老王的意志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那空荡荡的黑石王座，以及一道逐渐消散的馀音，回荡在莫阳心间：
“此间种种，尽付于汝。”
“望汝谨记，力量乃手段，非目的。未来之路，好自为之……”
莫阳站在原地，闭目消化着这庞大无比的传承与权柄。他的气息，正在发生着翻天复地的、本质上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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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