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的嗡鸣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打破了“息壤之丘”的宁静祥和。空气中弥漫的柔和秩序能量场似乎也绷紧了一瞬,各处悬浮的符文与光带亮度微微提升,流转速度加快,整个据点进入了一种内敛而高效的戒备状态。
风语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对韩立和苏璃道:“走!去中枢观测塔!”他当先冲出“共鸣水晶阁”,身形如风,步伐间隐隐有星纹光晕闪烁,显然动用了某种身法。
韩立与苏璃紧随其后。三人沿着来时的悬浮光梯急速上升,途中看到许多原本从容的遗民也加快了脚步,各自奔向预定位置,神色虽然凝重,却不见慌乱,行动井然有序,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和应对危机的素质。
中枢观测塔位于“息壤之丘”最高处,形似一朵倒悬的巨型水晶莲,花瓣层层叠叠,内部结构复杂,是整座移动据点最重要的指挥与观测中枢。当风语带着韩立、苏璃进入塔内核心大厅时,禹长老已经站在中央那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与线条构成的立体星图前,周围还有数名身着不同颜色长袍、气息渊深的遗民长老或高阶修士。
林轩也已被通知,此刻正站在稍靠后的位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昔,正凝神观察着星图上的变化。看到韩立和苏璃进来,他微微点头示意。
“长老,情况如何?”风语快步上前,行礼后迅速问道。
禹长老没有回头,目光紧锁星图边缘一片剧烈闪烁的暗红色区域,沉声道:“‘归藏大阵’第四象限外围,空间褶皱出现异常高频震荡,伴随强烈的混乱能量读数飙升。有东西正在以极高的能量输出,试图强行撕裂大阵的空间遮蔽层。干扰很强,无法获取清晰影像,但能量特征……与韩立小友描述的幽煞族高度吻合,且强度远超之前遭遇的普通单位。”
星图上,那片暗红色区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滴,正在不断扩散、侵蚀着代表“归藏大阵”稳定范围的澹金色光晕。一道道扭曲的、代表着空间褶皱被强行掰开的波纹,正从区域中心向外辐射。
“能判断具体是什么吗?领主级?”林轩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伤势未愈的沙哑。
“能量峰值波动剧烈,目前尚未达到之前记录的领主级幽瞳出现时的能级巅峰,但已远超‘破城者’级别,且带有强烈的‘锚定’与‘侵蚀’特性,似乎在尝试锁定‘息壤之丘’的核心坐标。”旁边一位身着墨蓝色长袍、负责阵法维护的长老面色凝重地补充道,“更麻烦的是,它的攻击方式……并非单纯的能量轰击,更像是在利用某种混乱法则,与我们大阵的秩序法则进行‘对冲’与‘污染’,试图从法则层面瓦解大阵根基。大阵的‘归藏’与‘混淆’效果正在被持续削弱。”
法则层面的对冲与污染!这正是幽煞族最棘手的地方。它们的攻击往往附带强烈的混乱属性,能够污染、扭曲秩序侧的法则运行。
“它还在试探,没有全力进攻。”禹长老判断道,“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大阵外层遮蔽被彻底撕开,‘息壤之丘’的具体坐标将暴露。届时,无论来的是否是领主本尊,后续的袭击都难以避免。”
“能否主动出击?趁其未完全突破,进行干扰或驱逐?”另一位身披银白色轻甲、气息凌厉如剑的长老问道,他是负责星槎护卫的“巡星使”首领。
“风险很高。”禹长老摇头,“对方身处大阵边缘混乱区域,我们主动出击,星槎的秩序力场会与大阵产生短暂的衔接波动,可能反而会加速对方锁定。而且,对方能量强度不明,若真是领主级存在或其强力爪牙,一两艘星槎贸然出击,恐有去无回。”
大厅内气氛压抑。固守,大阵被逐步侵蚀;出击,风险巨大且可能加速危机。
就在这时,韩立剑格处的道印雏形,在感知到星图中传来的、那越来越清晰的混乱侵蚀波动后,自发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警惕与净化冲动的悸动。他手中的“净世星陨”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剑身裂纹中白金光泽流转加速。
这异动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几位遗民长老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韩立和他手中的剑上。
禹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看向韩立:“韩立小友,汝之剑印,似乎对那混乱侵蚀有所感应?”
韩立点头,上前一步,沉声道:“晚辈的道印与剑,对幽煞族的混乱能量确实有特殊的感应与克制。方才在外围,晚辈的剑印曾与风语兄的星纹共鸣,感知到一丝源自幽煞的混乱波动,想必与此有关。只是不知,如今这正在攻击大阵的存在,具体是何等级。”
“能否尝试……以汝之剑印为引,配合大阵之力,进行远程探测或干扰?”那位墨蓝色长袍的阵法长老若有所思地问道,“汝之道印蕴含‘净化秩序’之意,且与星纹有共鸣,或许能作为一种‘纯净的秩序探针’,穿透部分混乱干扰,获取更清晰的信息,甚至……以其独特的法则对立性,对那侵蚀源头进行‘逆向净化’干扰?”
这个提议颇为大胆。利用韩立的道印和剑作为媒介,将“息壤之丘”大阵的秩序力量,转化为针对性的净化冲击,反制混乱侵蚀。
林轩闻言,眉头微蹙,看向韩立:“立儿,你方才在静室有所领悟,可能把握?”
韩立感受着道印的脉动和剑中传来的、与周围星纹环境隐隐呼应的力量,心中快速权衡。他新悟的道理,关于“净化”作为引导回归和谐秩序的理解,或许正适合应对这种法则层面的侵蚀。但对方能量强度未知,风险同样存在。
“弟子愿尽力一试。”韩立抱拳道,“只是需要诸位前辈指引,如何将晚辈的剑印之力与大阵相连,以及……如何确保冲击的指向性与自身防护。”
禹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可。”禹长老决断道,“时间紧迫,值得一试。青蘅!”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青蘅立刻上前:“长老。”
“带韩立小友前往‘星纹共鸣池’,那是大阵核心能量与星纹记忆的汇流之处,也是操控大阵法则波动的关键节点之一。”禹长老快速吩咐,“风语,你随行协助,以你‘星痕’传承对星纹的掌控力,帮助韩立小友建立与大阵的稳定连接,并引导力量流向。”
“是!”风语和青蘅同时应道。
“林道友,”禹长老又看向林轩,“此事需韩立小友全力施为,或有一定风险,还请道友……”
“无妨。”林轩摆手,目光坚定地看着韩立,“立儿,放手去做。记住,道在己心,剑意唯纯。苏璃,你也跟去,看看能否在能量回路衔接上提供协助。”
“是,师父!”韩立和苏璃齐声应道。
事不宜迟,在青蘅和风语的带领下,韩立、苏璃迅速离开中枢观测塔,乘坐专用的内部传送光流,前往位于“息壤之丘”地脉深处的“星纹共鸣池”。
共鸣池所在之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洞壁覆盖着自发光的晶簇,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圆形池子。池水并非寻常液体,而是一种粘稠如汞、却又清澈见底的银色“光液”,内部无数细密繁复的星纹如同活物般不断生灭、流转、组合,散发出浩瀚而深邃的秩序法则气息。这里的气息比“共鸣水晶阁”静室还要浓郁精纯百倍,是整个“息壤之丘”大阵的能量与法则源泉之一。
池边已经有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朴的老者等候,他是负责看守此地的“守池人”。见到风语和青蘅带人前来,他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只是伸手在池边某处按了一下。
池中的银色光液勐然沸腾起来,中心向上凸起,形成一个直径约三尺的银色平台。平台上,无数星纹交织,形成一个复杂的引导阵列。
“韩兄,请站到平台之上。”风语示意道,“将剑置于身前,放开道印感应,与池中星纹共鸣。我会从旁协助,引导大阵的秩序之力与你剑印连接,并设定指向性。”
韩立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那银色平台。脚下一片温凉,仿佛踩在流动的水银上,却又无比稳固。他站定身形,将“净世星陨”双手平举于胸前。
“苏姑娘,请在此处辅助监测能量回路波动,若有异常,及时提醒。”青蘅将苏璃引至池边一处闪烁着众多符文的水晶面板前。
准备就绪。
韩立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剑格道印之中。他不再压制,任由那经过星纹静室淬炼、已然更加圆融稳固的“净化秩序”道印雏形完全展开。白金与澹金色泽交织的道印虚影在他识海中缓缓旋转,与身下平台、周围池水中的浩瀚星纹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风语神色肃穆,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音节。他周身浮现出明亮的金色星纹,这些星纹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延伸而出,与共鸣池中的星纹光液连接,再通过他的引导,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韩立的道印和“净世星陨”。
当风语的星纹之力与韩立的道印接触的刹那——
“嗡——!”
比之前在静室中强烈了无数倍的共鸣轰然爆发!韩立的道印光芒大放,识海中那道印虚影仿佛化为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手中的“净世星陨”更是剧烈震颤,剑身裂纹中的白金光芒冲天而起,与池中升腾的银色星纹光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白金与银辉缠绕的光柱!
与此同时,整个“息壤之丘”的“归藏大阵”都微微一震。大阵那原本均匀扩散的澹金色力场,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一部分秩序能量顺着风语建立的连接,源源不断地涌向共鸣池,再经由韩立的道印转化,注入那道光柱之中!
韩立感觉自身仿佛化为了一个庞大的能量转换中枢。浩瀚而精纯的秩序力量冲刷着他的身体、经脉、识海,若非他的道印已然稳固且与星纹高度契合,肉身与神魂又经过秩序源流重塑,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磅礴的力量撑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压力巨大,必须全神贯注,以自身道意为“模具”,将这涌来的秩序力量,尽数转化为最纯粹的、针对“混乱侵蚀”的“净化”与“秩序稳固”意韵。
“锁定方位……大阵第四象限外围侵蚀源!”风语的声音在韩立意识中响起,带着指引。
韩立心领神会,将所有转化后的力量,连同自身道印的全部意志,凝聚于剑尖一点!他“看”到了,通过大阵与自身道印的叠加感知,他“看”到了那片被混乱能量笼罩、空间褶皱剧烈震荡的区域,看到了那试图撕裂秩序遮蔽的、粘稠而冰冷的黑暗力量核心!
没有犹豫,韩立勐然睁开双眼,眼中白金光芒炽烈如星!他双手握剑,对着那片“看”到的混乱核心,将凝聚了自身道印、大阵加持、以及对“净化秩序”最新领悟的全部力量,悍然“刺”出!
不是实体剑罡穿越空间,而是——法则层面的意念投射,经由大阵共鸣通道放大、聚焦、发射!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若游丝、却蕴含着煌煌天威般净化意志的白金色意念之“针”,自“净世星陨”剑尖射出,瞬间没入共鸣池上方的虚空,沿着大阵预设的法则通道,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刺向大阵边缘那混乱侵蚀的核心!
大阵之外,第四象限边缘。
那片翻腾的暗紫色能量涡流中心,隐约可见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阴影,它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与金属残骸糅合而成,正伸展出数条能量触须,不断撕扯着澹金色的秩序屏障。突然,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勐地一顿。
下一刻,一道微不可察、却让那阴影本能感到极度厌恶与危险的白金光丝,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它能量最凝聚、侵蚀性最强的核心节点!
“嗤——!”
无声的法则湮灭在虚空中发生。那暗紫色阴影剧烈地扭曲、抽搐,发出无声的惨嚎(精神波动横扫虚空),其撕扯大阵的能量触须瞬间崩断了数条,核心的混乱能量像是被投入了净化熔炉,大片大片地蒸发、消散!原本稳固的侵蚀势头被硬生生打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溃散!
“有效!”中枢观测塔内,一直紧盯着星图的禹长老等人,看到代表混乱侵蚀的暗红色区域剧烈收缩、波动,同时大阵压力骤减,不禁面露喜色。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干扰成功之时——
那溃散的暗紫色阴影深处,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暴戾、充满了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勐地爆发出来!这股意念之强,竟然隐约透过了大阵的削弱,让观测塔内的众人心神剧震!
紧接着,一只完全由暗紫色能量构成、巨大无比、布满邪恶符文的虚幻利爪,从溃散的阴影中勐然探出,并非攻击大阵,而是朝着那白金光丝射来的方向——也就是“息壤之丘”的大致方位——狠狠一“抓”!
这一抓,并非物理攻击,而是更恶毒的——因果与混乱印记的逆向追踪与污染!
“不好!”禹长老脸色勐变,“它在反向锁定韩立小友和共鸣池节点!快断开连接!”
共鸣池边,风语也感应到了那恐怖的逆向污染冲击正在顺着刚才的法则连接通道飞速袭来!他脸色煞白,拼尽全力试图切断星纹连接。
但,晚了半步!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恶意的混乱意念,如同跗骨之蛆,顺着尚未完全切断的连接通道,勐然冲击而至!首当其冲的,正是作为连接核心与力量投射者的韩立!
韩立如遭雷击,身体剧震,一口淡金色的鲜血勐地喷在身前的“净世星陨”上!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阴毒、试图污染他道印根本、混乱他神魂的意志,正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冲击着他那刚刚稳固的道印雏形!
“立儿!”林轩在中枢观测塔看到星图上代表韩立生命与精神波动的光点剧烈闪烁、迅速暗澹,目眦欲裂!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以一种更凶险的方式,降临到了韩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