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终于说出心底的话。
从他恢复记忆那天起就想说这句话，等到现在说出口，却没有半分轻松愉快。
他知道，谢思北不会同意。
说出来只是在搏，搏她心底是不是还有他。
那些藏在心底的话，也选择在这时都说出来：“思北，当初和你分手，是因为我哥去世，我以为那是我造成的，我自责、愧疚，一闭眼就是他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好觉，人不人，鬼不鬼，心理还出了问题，我不得不下决心离开你，去做心理治疔。”
“可是没想到，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记忆回到认识你之前，我把你忘掉了，忘得干干净净。可哪怕是那样，我心里也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有爱人，我一定有一个爱人，只是我不知道她是谁，她在哪儿。”
原来这就是当初分手的原因，真特么狗血。
可骂归骂，他说的事和谢斯南查到的那些信息能够对得上，再细细一想，便能确定他说的话再难以置信也都是真的。
这世界真就是一坨屎。
谢思北在心里咒骂，张嘴也骂，丝毫不留情：“原来你真是有病。你有心理问题不告诉我，而是选择跟我分手，我不觉得你这么做是对的，我接受不了。还有，你失忆后我去找过你，我给你看过我们的合影，床上那种，可你还是不信，对我冷言冷语，甚至赶我走。我喜欢的那个方慕予敢爱敢恨，疯批但宠我，可你是周明远，你跟他不同，我不喜欢你。”
话音落，双方均沉默。
周明远喉结上下一滚，道：“我可以变回方慕予。”
“晚了，你变我也在变，凭什么要现在的我喜欢过去的你？”
周明远在辩论这件事上，从未遇到对手，哪怕是以前的谢思北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如今，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喘不过气。
他的反驳不过是在逞强。
可他不能不逞强，一旦撑不住，再想挽回就彻底没希望了。
呼吸的声音加重，他哑声开口：“思北，过去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拿刀捅也行。打完骂完捅完，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行吗？”
“不行，”谢思北很果决，没有半分尤豫，也没有情绪上的起伏，“如果我恨你，做那些事也许会让我解恨，可是我不恨你，做那些事就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现在不想跟你有联系，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你放过我，让我好好过日子。”
她就象在生意场上的谢总那样，冷静果敢，大胆跟对手谈判。
说完也不着急要一个结果，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空气凝固，双方又处于沉默不言的状态。
等待良久，男音响起。
“做不到，”周明远眼眸已红，喉咙紧到发出的声音都是颤斗的，“我恢复记忆之后想起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就彻夜难眠，思北，我没有办法放开你。”
除非自己死亡。
恢复记忆之后的每一个夜里他都在想，曾经的抑郁症没能要他的命，可现在得不到谢思北的爱却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双目猩红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怕，象是随时要爆发的怪兽。
谢思北有些害怕这样的他，怕到想逃，可又不能。
冷静，稳住。
调整呼吸，她语气稍显柔和：“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回京城，回去有家人朋友，跟他们在一起你就不会想起我了。”
“回不去了。”周明远回应很快。
“什么意思？”
“或许你现在真的应该叫我方慕予。”
“？”
“我跟周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离开周家？”
“是。”
“你爸……”
“拿梨花木拐杖打了我一顿，让我再也不要回去。”
“你……”
“在医院躺了几天才能下地。”
好几句话没让她说完，他急什么？
谢思北顿了一下，音量转小：“我不是问那个，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不是无权无势又无钱？”
三无男人。
前面还说他功能不行。
周明远觉得喉咙里有一股腥甜的气味，他要不摒息憋着，那口血就要喷出来。
花费了些力气把臆想中的血气压下，他再道：“思北，我无权无势，但是有钱……”
“好了，我明白了。”
知道他没靠山就行，其他的她不想懂。
既然底细摸清，那也应该结束谈话。
利落起身，她面色平静地道：“晟文见不见你，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有自己的想法。目前，他还不想见你，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你自己慢慢消化吧。”
“等一下。”
周明远伸出去要拉她的那只手被李毅扣住了。
“先生注意距离。”
面对冰块脸保镖，周明远怒了：“我……”
“艹，”谢思北再一次堵住他的话，“话我帮你说了，你省点力气，别跟来。”
“谢思北，”周明远在她迈步之前又喊了她一声，“你那杯奶茶不要了吗？”
“不要了，冰块都化了，一点味道都没有，没什么喝头。”
就如同我俩的感情。
谢思北走了，没有再转身。
她没看到身后的男人拿起她那杯还剩三分之一的奶茶，一口喝干。
出包间，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等在旁边的人微微躬身：“谢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没有，里面那人自己待腻了会出来的。”
“知道，这里交给我们。”
“走了。”
谢思北和李毅出了栖江，隐身在暗处的谢斯南现身。
“去包间里看一下，假装去送酒。”
“是，谢总。”
韩宗明的人机灵，拿着酒进去，但门才打开，谢斯南就听到他的惊呼声：“先生你怎么了？”
脚比脑子快，在脑子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进包间。
“周明远，你过敏了？”
起疹子，呼吸不畅，谢斯南曾经见过这样的征状。
“斯南。”
周明远只喊了一声名字，就难受得再也说不出话。
过敏需要找到过敏原，谢斯南扫一圈包厢内，目光落在空了的奶茶杯上。
“你牛奶过敏？”
“恩。”
真是有病，明知过敏还要喝。
谢斯南冲站在后面发愣的人喊：“快，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