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阿史那瞪着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枭拍在桌上的那份文件。
那纸张考究，边缘还印着大盛皇室特有的云纹，右下角那枚鲜红的太子的印鉴。
“王……王爷……”
阿史那结结巴巴地打破了沉默，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这、这东西是哪来的啊？咱们谈判的时候，全程眼珠子都不敢眨一下，没……没见过这玩意儿啊？这附属条约是啥时候签的？”
旁边两位部落首领也是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他们记得很清楚，谈判桌上，大盛那个太子萧澈咄咄逼人，除了给了那份丧权辱国的条约外，哪里给过什么其他好脸？
“哼，若是让你们都知道了，大盛朝堂上那帮老顽固不也知道了吗？”
秦枭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好像在诉说自己的自己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就是在签订那份丧权辱国的主条约时，大盛太子萧澈，趁着递笔的功夫，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悄悄塞进本王袖子里的。”
说到这里，秦枭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得意。
仿佛那个在校场上被大炮吓得双腿发软，冷汗直流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一个深谋远虑，演技精湛的阴谋家。
“你们这帮猪脑子，也不动脑子想想，本王是什么人？若是没有这点后手，本王会那样糊涂？会那样痛快地把那份条约给签了？”
秦枭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甚至自己都信了。
他抓起那份附约，语气激昂：
“本王当时看到那份条约，确实是心如死灰，恨不得当场撞死在柱子上！但是——”
“就在本王摸到了袖子里这份东西，借着喝茶的功夫偷瞄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本王才下定决心，签！必须签！”
“不仅要签，还要装作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签得越屈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大盛，让他们以为咱们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
车厢里的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如此！
原来王爷那天的狼狈、恐惧、手抖，全都是装的？全是为了这笔大生意在演戏？
“高！实在是高啊！”阿史那眼里的怀疑瞬间变成了崇拜，“王爷这城府，简直深不可测！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爷，那……这上面到底写了啥？能让您连五万匹战马都舍得送出去？”另一位部落首领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
秦枭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笑意。
他缓缓展开那份《盛夏皮毛专购附约》，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得意的语气念道：
“都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这第一条——”
“大盛承诺，即日起，以高于市场价十倍的价格，无限量收购大夏境内的羊毛
不论粗细，不论杂色，有多少收多少！每百斤羊毛，作价纹银五十两！”
“嘶————！！”
车厢里瞬间响起了三道整齐的抽气声。
“五十两？！一百斤破羊毛，能换五十两银子？！”
阿史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的个乖乖！在大夏，一匹普通的战马也就这个价啊！”
“那些羊毛平时咱们剪下来都是当柴火烧的，大盛人脑子进水了？”
“还没完呢！”
秦枭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这正是他当时看到条款时的心情。他继续念道：
“第二条，大夏境内的羊皮、羊骨，大盛亦全部收购。羊皮一张五两，羊骨每百斤三两！用于制作皮具和……呃，肥皂。”
“第三条，最关键的一条！凡持有此附约的大夏商队，向大盛出售皮毛所得银两，可直接在大盛边境互市购买粮食、盐巴、茶叶，甚至……生铁！大盛官府不设上限！”
念完这三条，秦枭把文书往桌上一拍，炯炯有神的望着众人，仿佛那不是一纸合约，而是一座金山。
“都听懂了吗？”
“大盛那帮傻子，以为咱们赔了马、赔了铁，大夏就完了。殊不知，他们这是把国库的大门向咱们敞开了！”
“羊毛这东西，咱们草原上缺吗？那是每年夏天都要剪下来扔掉的垃圾！”
“以前是嫌它占地方，现在呢？那是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位部落首领激动得手都在抖，但随即又有些迟疑，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王爷……咱们部落的草场是有限的啊。若是大规模养了羊，那马吃什么？”
“羊这东西吃草厉害，那是连草根都刨出来的。那五万匹战马赔出去了，咱们的骑兵以后骑什么？”
“愚蠢！肤浅！”
秦枭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抓起一张麻将牌狠狠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咱们赔出去的是马，换回来的是什么？是银子！是海量的银子！”
“你们给本王算算这笔账！”
秦枭指手画脚，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夏复兴的希望：
“一匹战马，从小马驹养到能上战场，得吃多少草料？至少得精心伺候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它能给咱们换来什么？除了拉屎就是吃草！”
“可羊呢？一只母羊，半年就能下一窝崽！一年能剪两次毛！”
“那一身毛剪下来，就是几十两银子！再加上皮和骨头……养一只羊赚的钱，顶得上养三匹马！”
秦枭越说越兴奋，双眼放光，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既然大盛想要马，那就给他们！咱们把那些没用的老马、瘦马，甚至普通的战马，全都处理了！把草场腾出来，全力养羊！”
“这叫什么？这叫‘借鸡生蛋’！这叫商业兵法！”
“咱们用大盛给的银子，去买他们的粮食，买他们的盐，甚至买他们走私过来的铁！”
“等到咱们赚够了钱，咱们再去西域，买比大盛更好的大宛马，买比他们更硬的乌兹钢！”
“用大盛的钱，养咱们大夏的兵！这就叫——忍辱负重，曲线救国！”
这番话一出，车厢内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妙啊！实在是妙啊！”
阿史那听得热血沸腾，猛地一拍大腿，“王爷英明！这哪里是卖国？这分明是把大盛当成了咱们的钱袋子！”
“对！只要咱们手里有钱，以后什么好马买不到？”
“大盛把路修过来正好，那沥青路平坦，正好方便咱们把羊毛运过去换银子！”
“哈哈哈哈！王爷，这招‘空手套白狼’真是绝了！”
“回去我就让部落里的人把那片跑马场给犁了，全改成羊圈！谁拦着我跟谁急！”
看着手下们从刚才的闷闷不乐变成了现在的红光满面，而秦枭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稳了。
只要这帮带兵的人认同这个理，父皇那边就好交代了。
他重新抓起那张麻将牌，在手里摩挲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赌徒赢钱后的狂妄笑意。
“所以说，别光看着眼前的亏。咱们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大盛太子萧澈以为用这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本王？他太天真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这是在用大盛的国运，来喂养咱们这群草原上的狼！”
秦枭转头看向窗外，风沙依旧，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满草原的绵羊变成了一堆堆白银，又变成了一支支装备精良的无敌铁骑。
“传令下去，全速回王庭！”
“本王要立刻去见父皇，把这份‘宏图霸业’呈给陛下！”
“大夏的中兴，就在这羊毛之上了！”
车轮滚滚，卷起漫天尘土。
马车内的四个人，沉浸在发大财的美梦中，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