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抬眸深深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牵挂与不舍:“边地风沙大,冬日苦寒,臣妾绣了几对厚实的护膝与暖手,用的是最软的羊毛,殿下骑马时可用。还有……” 她脸颊微红,声音更低,“几双厚袜,袜筒内侧缝了小袋,里面放了些薄荷、艾叶、丁香碾碎的粉末,有清香辟秽、提神醒脑之效,亦可驱赶蛇虫。殿下记得时常更换,脚暖身子才暖。”
萧景湛静静听着,心头滚烫。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些寻常物件,但他如何不知?装着她满满的担忧、爱恋与不能言说的守护。
他接过尚有她体温的锦囊,紧紧攥在掌心,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锦囊内药瓶与折叠纸张的轮廓。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凤眸中似有万千情绪翻涌,最后化为一片沉静而坚定的温柔,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郑重一吻,低沉的嗓音带着晨露般的微凉与坚定:“乖乖,安心。孤定平安归来。你与孩子们,在宫里好好的,等孤。”
“恩,” 苏静妤重重点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强忍着不让落下,唇边绽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臣妾和孩子,在宫里等着殿下。殿下一定要小心,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
萧景湛不再多言,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他猛地转身,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矫健沉稳。
“出发!” 他一声令下,声音清越,传遍寂静的宫道。
玄甲卫队肃然应诺,马蹄声整齐响起,如黑色铁流,紧随那道玄色身影之后,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只馀下晨雾中渐散的烟尘。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苏静妤才缓缓收回目光,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下来,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力气。一滴泪终于没能忍住,悄然滑落,没入衣襟。她心中默念:一定要平安归来。
半月后,北境,镇北军大营。
夜色深沉,主帅大帐内烛火通明。萧景湛刚与北境镇守大将周锋及几位心腹将领议完事,敲定了下一步的剿匪方略。连续多日的奔波与筹谋,让他眉宇间染上几分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挥退众人,帐内只剩他一人。他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随身携带的、那个湖蓝色如意祥云纹锦囊上。连日来军务繁忙,他一直未曾细看。此刻,帐外寒风呼啸,帐内烛火摇曳,他才小心地解下锦囊。
打开,里面东西整齐摆放:一枚折叠整齐、字迹娟秀的平安符,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几个小巧的玉瓶,贴着“清心丸”、“玉露解毒丹”、“金疮止血散”的标签;一对做工精细、触手柔软的羊毛护膝与暖手;还有两双厚实的棉袜。
他拿起那封薄薄的信缄,展开,熟悉的清丽字迹映入眼帘:
“殿下亲启:见字如晤。边关苦寒,风急霜重,万望添衣加餐,善自珍重。妾与孩儿在宫中,定一切安好,勿念。妾日抄经卷,夜祷星辰,惟愿君平安早归。随附药丸,乃依古方精心调配,或可防身救急;清心露取晨花夜露秘制,若觉烦闷气躁、或遇瘴疠不适时,可含服一粒,或能舒缓。北地干燥多虫,袜中香粉可驱虫避秽,薄荷叶亦可清咽利喉。殿下胸有丘壑,智珠在握,然刀兵凶险,暗箭难防,望时时慎之,切莫涉险。妾与孩儿,于宫阙深深处,日日焚香,盼归期。 妤 手书”
信末,依旧画了一枝简单的并蒂莲,相依相偎。
萧景湛指尖抚过那“盼归期”三字,心中甚暖。
他拿起那个贴着“清心丸”标签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清淡、却瞬间让人神思一清的药香弥漫开来,只是闻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与心头的燥意似乎都消散了几分。这绝非凡品。
萧景湛将信缄仔细折好,贴身收在最里衣的口袋中。锦囊则重新系好,放入怀中,紧贴胸口。那里,仿佛瞬间被暖意充盈,带着她的温度与绵密的爱。
他走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帘子。北地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远处是苍茫的夜色与隐约的山峦轮廓。那些隐匿在暗处、如同毒蛇般不断侵扰边境、残害百姓的流寇……他眸中温情尽敛,只剩下一片冰寒冷冽的锐光与杀意。
“传令下去,” 他沉声吩咐帐外值守的亲卫,声音在寒风中清淅冷冽,“明日寅时拔营,按计划行事。此次,定要揪出幕后黑手,犁庭扫穴,一个不留!”
“是!” 亲卫凛然应诺。
快了,等肃清这些宵小,他就能尽快回到她身边。
风沙凛冽,战事正酣。
太子萧景湛率领的精锐骑兵如利剑出鞘,在广袤的草原与戈壁间纵横捭合。他并非一味强攻,而是结合周密的情报与雷霆手段,时而分兵诱敌,时而奇兵突袭,时而利用地形设伏,将几股最为猖獗、狡猾的边境流寇逐一击破、清剿。
战报不断传回京城,皆是捷报。
然而,战场凶险,边地苦寒。纵使他武艺高强,谋略深远,亦难免有遭遇埋伏、短兵相接之时。一次追击残寇入山林,不慎中了对方布下的简易毒箭陷阱,虽及时格挡未被重伤,但箭尖划破手臂,沾染的毒液瞬间让伤口周围泛起乌黑,麻痹感迅速蔓延。
随行军医面色大变,此毒怪异,军中常备解毒药收效甚微。千钧一发之际,萧景湛猛然想起怀中锦囊。他挥退众人,只留陆沉在侧,取出那瓶“玉露解毒丹”,倒出一粒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从喉间直达四肢百骸,手臂伤处的麻痹与灼痛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乌黑之色也渐渐淡去。
不过半个时辰,伤口处只馀一道浅红划痕,馀毒尽清!
陆沉看得目定口呆,心中对太子妃的敬佩与感激无以复加。萧景湛抚着怀中锦囊,冷峻的眉眼在摇曳的篝火映照下,掠过一丝极深的温柔与思念。他的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