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臣妾听闻，太子殿下似乎……颇为偏爱苏良娣，自小殿下出生后，更是鲜少踏足其他妃嫔宫中。这……虽说苏妹妹有功，但太子毕竟是储君，这雨露均沾的道理……皇后娘娘想必也是忧心的，只是不好直言。陛下您看，是否寻个时机，与皇后娘娘一同，委婉地提醒太子殿下一二？”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后贤德，又点出太子“专宠”可能引发的问题，还将自己摘得干净，仿佛全然是为国本考虑。
皇帝眉头微蹙，没有立刻接话。他自然知道太子待苏氏不同，但子嗣之事，确非小事。他沉吟片刻，道：“爱妃有心了。此事，朕会与皇后商议。”
消息，很快便通过皇后的心腹，传到了东宫。
萧景湛正在琉璃阁的书房批阅奏章，苏静妤则在内室陪着刚刚睡醒、正咿呀学语的儿子玩耍，满室温馨。何永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将皇宫内的风声禀报了一遍。
萧景湛执笔的手未停，面色平静无波，只凤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他放下朱笔，声音淡漠：“知道了。退下吧。”
何永躬身退出。
萧景湛起身，走到内室门口，倚门看着榻上正拿着拨浪鼓逗得儿子咯咯笑的苏静妤。她眉眼弯弯，笑容纯粹，丝毫不知外间的风言风语。他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心中那点因外人搅扰而生的不悦，倾刻间烟消云散。
他的妤儿，只需这般开心便好。其他的烦扰，他来处理。
翌日，清晨请安时分。
萧景湛并未如常去两仪殿，而是抱着打扮一新的儿子萧承煜，来到了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刚用过早膳，见太子抱着孙儿来了，又惊又喜：“湛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把哀家的乖孙抱来瞧瞧！”
萧景湛将咿咿呀呀、活泼好动的儿子递给迎上来的嬷嬷，这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今日天气好，带煜儿来给皇祖母请安，也让他多沾沾皇祖母的福气。”
皇后接过孙子，心肝肉儿地叫着，逗弄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儿子，语气带着试探：“湛儿有心了。你近日政务繁忙，也要注意身子。东宫……一切都好？太子妃和张良媛她们，可还安分？”
萧景湛神色淡然，自己撩袍在下首坐了，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浮叶，才道：“劳母后挂心，东宫一切安好。太子妃掌事稳妥，李良媛等人也恪守本分。”他顿了顿，抬眸看向皇后，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子嗣，儿臣心中有数。”
皇后心中一动，放下孙子，挥手让乳母嬷嬷将孩子抱到偏殿玩耍，殿内只留心腹之人。她叹了口气，语气委婉：“湛儿，母后知道你对苏氏情深。她为你诞下煜儿，功不可没。只是……你毕竟是太子，关乎国本。
“有些事，即便不情愿，也该有所考量。李贵妃昨日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虽存了私心，但话糙理不糙。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动。”
萧景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李贵妃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他放下茶盏，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母后，儿臣的东宫，儿臣自有主张。子嗣之事，不急在一时。煜儿健康聪慧，便是最好的证明。至于其他人……”
他目光转向偏殿方向，听着儿子隐约传来的笑声，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更深沉的决绝：“儿臣的嫡子，只会出自真心所爱之人。勉强而来，于国于家，非福也。儿臣不愿委屈自己，更不愿让煜儿和他母亲，受丝毫委屈。前朝若有人借此生事，儿臣自有手段应对，不劳母后烦心。”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馀地。皇后看着儿子坚定深邃的眼眸，心中巨震！她终于彻底明白，太子对苏静妤，并非一时迷恋，而是刻骨铭心的认定！他宁愿顶着压力，也要给她独一无二的地位和安稳！
想到李贵妃那点小心思，再对比儿子这番掷地有声的宣言，皇后心中顿时清明，也生出一丝惭愧。她这个儿子，心智手段远超常人，何须她来操心这些？她只需稳坐中宫，支持他便好。
“母后明白了。”皇后点点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雍容，“你是太子，东宫之事，你拿主意便是。陛下那里，母后会去说。至于李贵妃……”她冷哼一声，“母后还没老糊涂，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谢母后体谅。”萧景湛起身，躬敬一礼。目的达到，他神色缓和许多。
这时，乳母将玩累了睡着的萧承煜抱了回来。萧景湛接过儿子，小心抱在怀中，那轻柔熟练的姿态，与方才谈论朝政时的冷峻判若两人。
“儿臣还要去两仪殿议事，先行告退。”萧景湛道。
“去吧，政务要紧。”皇后慈爱地摆摆手。
看着儿子抱着孙儿离去的挺拔背影，皇后长长舒了口气，对身边的心腹嬷嬷叹道：“湛儿这孩子……是真长大了。有主见，有担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至于那些不安分的……”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也该敲打敲打了。”
……
萧景湛抱着儿子回到东宫，径直去了琉璃阁。
苏静妤正在窗下的书案前，执笔描绘着什么，神情专注。见萧景湛抱着孩子回来，她搁下笔，笑着迎上：“殿下回来了？煜儿没闹吧？”
“没有，母后很喜欢他。”萧景湛将睡着的儿子交给乳母，伸手将苏静妤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间深深一嗅，眉梢微挑：“在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