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林以安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王莽摸出半包压扁的劣质香烟和一个锈迹斑斑的煤油打火机。
这香烟和打火机上，还有斑斑血迹。
显然是王莽摸尸体得来的战利品。
他抖着手，好不容易点着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口。
浓烈呛人的烟雾涌进肺里，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他还是固执的又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升起，混入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里。
“果然是好东西，怪不得那些大人物都说，香烟堪比黄金。”
过了很久，林以安啃完了一个，也是唯一一罐还没过期的肉罐头。
他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终于开口。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莽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烟圈在浑浊的空气中慢慢变形消散。
“放屁的功成。”
“这不就是杀人，和……报仇。”
“后悔吗？”林以安看着远方问道。
“后悔？”王莽嗤笑一声，笑声比哭还难听。
“后悔没早点弄死他！后悔刚才没让他死得更慢点！”
林以安没再说话。
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看不出时辰。
又看了看周围，破败的镇子，满地的尸体，废弃的车。
好在，零星的噬铁蚁也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呢？”王莽弹了弹烟灰。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以安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
“虫潮过去了，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
“灰鼠镇是废了，这里不能待了。”
“然后呢？”听到俗话说，王莽头皮都麻了一下，但还是忍住继续问。
林以安转过头看向王莽。
“然后还不简单，那就是待在灰鼠镇啊！”
“嗯？”王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灰鼠镇到底是能不能待？
“你这话说的，跟放屁似的！”
王莽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里。
“哎，老王！”
“你这人，急性子。”
林以安慢悠悠起身，踱步到一辆皮卡车旁，敲了敲那焊得歪七扭八的钢板。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想想，那虫子的大部队，是往东边追着兽潮去了，对吧？”
“对。”王莽点头，心里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那它们一时半会儿，还会掉头回来啃这已经被祸害过一遍的破镇子吗？”
“……应该不会。”
“这不就结了！”林以安一拍大腿。
“越往前走，就越容易遇见掉队或者留下进食的噬铁蚁，或者灭魂蜂对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再说了，咱们这晚几乎没睡，你不困，老子都困死了！”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
“打住！”王莽听到这，实在不想再听了。
再者他也明白了林以安的意思。
“我懂了，别说了。”
王莽不得不承认林以安说得在理。
这疯子虽然满嘴俗话说，但关键时刻脑子是清楚的。
“行，听你的。”
王莽不再废话，开始动手把所有皮卡的燃油都汇到赵灰熊那一辆上。
全场也就这辆皮卡改装得最拉风，或者说最适合在废土行走。
林以安则没急着帮忙，他走到王莽身边，仔细打量他身上的伤。
王莽身上的旧伤就不提了，新添的伤口主要是在虫潮混乱中不小心受的伤。
“你这身伤口，得拾掇拾掇了。”
林以安皱了皱眉，“别等会儿赶路的时候散架了。”
“死不了。”王莽闷声道，想躲开林以安的手。
“死不了和活得舒服是两码事。”
林以安不由分说的按住他，从刚收集的东西里翻出些干净的布条和清水。
又找到半瓶高度劣质酒。“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他先用清水冲洗掉王莽伤口上的污物，然后倒上烈酒消毒。
王莽痛得龇牙咧嘴，但硬是没吭声。
接着，林以安的动作让王莽看不懂了。
林以安没像普通废土人那样，用东西包住伤口止血就算完事了。
而且王莽也不知道用烈酒倒在伤口上的说法。
这玩意，不是用来喝的么！
和香烟一样可金贵着呢，这疯子居然拿去给他洗伤口？
紧接着，林以安先是仔细按压，检查了王莽几处较深的伤口。
判断有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或肌腱。
然后，他用一种灵巧稳定的手法，将一些相对干净的布条撕成细条。
用一种王莽从未见过的打结方式，将几处容易崩开的伤口进行了处理。
既保证了压迫止血，又似乎留出了些许张力，避免结痂后动作撕裂。
当然这些王莽都不懂。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人，几乎都不懂。
“你这是……在干嘛？”王莽终于忍不住问。
他见过的治疗，要么是撒把药粉听天由命，要么是直接切掉烂肉用火烧焦。
从没见过这么讲究的处理方式。
“反正就是让你好得快一点。”
林以安懒得解释。
反正和他说组织愈合、炎症反应之类的词，老王这智商肯定不懂。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药理学和病症知识，但也是存在“治疗”这词的。
因为废土世界，受伤实在太常见了。
只不过研发不出所谓的药物或者医疗手段。
但一些简单的包扎和止血药物，或者对应一些特有毒物的药物。
这世界才会有。
总之，在医学药理这块，这个世界是贫瘠的。
更别提中药了，直接是一无所知。
“你……跟谁学的这些？”王莽忍不住问。
“祖传的手艺，混口饭吃。”
林以安随口敷衍，转身去收集别的东西了，留下王莽一个人在那发呆。
夜幕降临。
两人在相对完好的半截土墙后生了堆小火。
煮了点罐头肉混着干粮的糊糊，就着凉水吃了。
王莽感觉身体确实舒服了不少，至少那种虚浮的燥热感和神经性的抽痛减轻了许多。
他看着林以安在火光下平静的侧脸。
第一次觉得，跟这个满嘴俗话的疯子待一块，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奔着抓人家去的。
哦不对，可能连面都没见到。
他见到的是李天明。
吃过饭，林以安没闲着，又打着手电，在废墟和尸堆里转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