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来得猝不及防。
先是以镇妖司为首的正道联盟不宣而战，奇袭北川城和雷泽的海城。
北川城早有防备，守将沉着应战，硬是没让正道联军占到半分便宜。
几番强攻之下，联军反倒折损了不少兵力。
可海城那边，却是传来了谁都没想到的噩耗。
城中出了叛徒，深夜偷偷打开了城门，联军兵不血刃地踏破了城。
谁也没料到镇妖司会剑走偏锋。
毕竟海城临海，与中原腹地隔着千里水域，向来是易守难攻的后方屏障。
这一招奇袭，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碧幽防范不及，只能下令让雷泽守军收缩防线，暂避联军锋芒，以图后计。
她本以为，正道联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海城。
就算做不到秋毫无犯，也该善待城中百姓。
哪曾想，传回来的消息字字泣血。
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士兵，入城后便彻底放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过短短数日，昔日繁华安宁的海城，就成了一片狼藉之地。
消息传回北妄山时，碧幽正缠着郁萧颈间的锁链把玩，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猛地将手中的战报拍在桌子上，霍然转头，目光死死盯住身边的郁萧。
那眼神里的寒意和憎恨，几乎要将郁萧凌迟。
“正道”
她一字一顿。
“都是一群伪君子！都该死！你也该死！”
郁萧听了她的话，眼里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脸颊上的红痕尚未消退，此刻却连呼吸都不敢稍重几分。
只能祈求看着她将满腔的怒火尽数倾泻到自己身上后。
不要意气用事，做出轻率的决定，对投降她的原中原的人做出什么处置，让那些降臣离心。
更不要气坏自己的身体，不管是为了正道联盟还是为了他郁萧，都不值得。
“主人”
郁萧踌躇了一下，还是想上前劝慰。
碧幽皱了皱眉，压住心中的怒火。
她怕自己忍不住迁怒于他，真的因为敌人伤了他，干脆直接离开了寝殿。
那天，碧幽很晚才回来。
今天的寒气似乎格外重，吹得她浑身发冷，连带着心头的烦躁都添了几分。
她抬手推开寝殿的门，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暗自想着，今日自己这般毫无缘由地折腾郁萧，还说了那般刻薄的言语。
就算他素来温顺，就算他总说自己是她一个人的玩具，心里就算不会因此生了隔阂，总该有一两分怨气吧。
这般想着，她竟莫名觉得殿内该是一片安静。
想来，他定是累极了，也怨极了，不会再巴巴地守着等她了。
碧幽放轻了脚步，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那座金笼子。
却在看清笼中景象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那个身影竟这样安安静静地跪在笼子中央。
锁链缠在他腕间，泛著冷光。
他低垂著眉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寝殿的桌上，摆放著一盘她爱吃的水晶糕，怕凉了不好吃，还细心的被罩着罩子。
而她床边的金笼子前，竟整整齐齐地布置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刑具。
泛著寒光的鞭子，带着细密倒刺的锁链，还有几样她只在审讯犯人时的玩意儿。
都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摆放在托盘里，像是在无声地等着她的吩咐。
碧幽看着那排刑什么具，又看向笼什么中垂眸温顺的人。
心头那股翻涌的怒火，竟奇异地平息了几分，只剩下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郁萧见她回来了，抬眼望去，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安抚：
“娘子气消了？”
碧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迈出那座金笼子，朝着碧幽走过去。
郁萧脸色苍白，却硬是撑出一副精神的模样。
“娘子听了战事，匆匆离开寝殿，去正殿议事。”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衣摆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很是体贴，
“郁萧怕娘子未曾来得及用膳，便擅自做主备了些水晶糕。
是照着娘子从前喜欢的方子做的，还温著。”
他说著，侧身指了指桌上的罩子，眼底藏着一丝期待。
碧幽看着他眼底的温顺与期待，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抚摸了一下。
那股因战事而起的戾气，竟悄无声息地散了大半。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脸上未消的红痕，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柔和的眉眼。
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
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与昨夜的粗暴截然不同。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迟疑，声音也放轻了些许多，
“萧郎。”
郁萧听了这声呼唤，心里很是高兴。
他微微偏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明显的欢喜。
“只要娘子不气了，郁萧做什么都愿意。”
他又抬手指了指笼前那排擦拭得发亮的刑具。
看向碧幽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心甘情愿。
“郁萧知道娘子心中烦闷，总需有个纾解的出口。”
他微微倾身，顿了顿，又轻轻补充道，
“郁萧虽不才，却所幸身体健康，法力高强，可以为娘子分忧。”
说这话时，他的心头漫过一丝极淡的悔恨。
上一世，他叛逃出北妄山，甚至联合正道修士设下杀局刺杀她。
被擒回时，便是这些刑具，也没能一寸寸磨掉他的傲气，磨掉他对正道的执念。
而且那时，他看向这些东西的眼神里，全是恨意与不甘。
哪像此刻，竟满心满眼都是盼着她能舒坦些的念头。
今日碧幽离开寝殿，他便凭著残存的记忆，雪球一件件翻遍了北妄山寻来这些东西。
再一件件擦拭干净，整整齐齐地摆在这。
只盼著这些她前世喜欢在他身上用的刑什么具，能让她心头的郁气，有处可什么泄。
碧幽的目光落在那排刑什么具上，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些东西样式古怪，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她虽只在牢中审讯犯人时见过，却也算熟悉。
可此刻看到，却莫名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下，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她抬眼看向郁萧，见他眼底满是纯粹的温柔与爱意。
她心底的烦躁散了大半，却又生出几分茫然。
这人
明明是她囚在笼中的正道仙君，怎么偏偏对自己，好得这般毫无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