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萧推开玄天北城那方小院的门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碧幽在桌前坐着，支著下巴，捏著一块桃花酥，在等郁萧。
见他进来，挑了挑眉，眸子里带着几分惊奇：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被唐亦行拉着，又去闯什么祸了？”
她说话时，唇角还带着笑，衬得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添了几分难得的软意。
郁萧看着她，方才压在心头的沉郁与愧疚，忽然就漫得更凶。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喉结动了动，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萧：“娘子，我和唐亦行去了青楼。”
碧幽捏著桃花酥的手猛地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人莫不是魔怔了？
去那种风月场所也就罢了，竟还敢在她面前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是觉得她不会生气，还是笃定了她不会罚他？
郁萧没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兀自蹙著眉，语气里满是困惑与不平：
“正道的人看似高雅，却不谙人间疾苦，为何也能被称为君子呢？
娘子一直关心民生，却被污蔑为邪祟。”
碧幽闻言，眼底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
她倒是没想到，他去一趟青楼，竟能琢磨出这些东西来。
她放下手中的桃花酥，拭了拭唇角的碎屑，正色道：
“世人眼里的正邪，从来都只看立场，不看对错。”
她抬眼看向郁萧，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他们自诩正道，便将所有与自己不同的路都归为邪祟。
他们流连风月场，践踏弱者尊严，却能捧著圣贤书，把自己粉饰成济世救民的君子。”
“而我呢？”
碧幽微微勾唇，笑意里却没半分暖意，
“不过是取缔了几处藏污纳垢的地界，给那些苦命人寻了条凭手艺吃饭的活路。
就因出身妖族，便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妖女。”
郁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恳切：
“是我从前糊涂，竟也跟着他们，觉得娘子行事太过狠厉。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娘子做的都是对的。”
碧幽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愧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郁萧喉头滚动，想起方才醉仙楼里的喧嚣与那姑娘压抑的哭声，
“今日在醉仙楼，楼下有客人当众打骂姑娘。
那姑娘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
他握紧了拳，
“醉仙楼已是中原顶好的风月场，尚且如此。
那些陋巷里的小馆，又不知是何等光景。
我从前只知拿着剑喊著替天行道，却从未真正看过这些人间苦楚。
直到今日才明白，娘子取缔青楼，从来都不是什么狠厉之举。
不是逼那些姑娘去死，而是给了那些人一条能挺直腰杆的生路。”
碧幽眸光微动，心里却想起方才与杨浦议事时，他偷偷抄来的郁萧宗卷。
宗卷里的他，是个眼里只有正邪之分，对妖族恨之入骨的正道修士，怎会轻易转了性？
他不该去一趟青楼就想通这些，更不该对着她这个妖王露出这般恳切的模样。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淡了几分，带着些试探：
“可我取缔青楼，那些女子男子，不就没了谋生之所吗？”
郁萧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眼底的沉郁又添了几分：
“谋生？
娘子你看那醉仙楼里的人，哪一个是真的在谋生？
他们是在挨命。”
他想起那些强颜欢笑的脸庞，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
“靠着看人脸色、忍气吞声过活，稍有不慎便是打骂折辱，这算什么生路？
你给他们寻了织坊铁铺，教他们手艺，让他们凭著自己的双手挣饭吃。
挣的是一份体面，是一份不用再任人拿捏的底气。”
他抬眸看向碧幽，目光恳切又认真：
“比起在风月场里做个玩物，这样的活着，才算得上是真的活着。”
碧幽听了他这话，不由笑了一声，
“我听说，那些大宗门也有很多奴隶，他们不算靠自己的双手活着嘛？”
郁萧闻言，像是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脸色白了几分，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知是愤怒还是自责的颤抖，
“宗门里的奴隶，是被强权桎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可你给那些人的，是挣脱泥沼的机会。”
他垂下眼睫，眼底翻涌著羞赧与愤懑：
“那些宗门自诩正道，却干著比妖魔更龌龊的勾当。
他们豢养奴隶，视人命如草芥。
和那些在青楼里肆意折辱他人的败类，本就是一丘之貉。”
碧幽看着他骤然发白的脸色，眸光里的探究愈发浓了，
“哦？宗门奴隶是强权桎梏？
那你从前在玄天宗，见着那些被宗门当作杂役，任打任骂的外门弟子，那些为了宗门耕地的奴隶。
怎么没见你说过一句不一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继续问道：
“你从前不是最恨妖族，说我等妖魔草菅人命、罔顾苍生吗？
怎么去了一趟醉仙楼，就转了性，反倒觉得我这个妖女做的是对的了？”
郁萧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俯身行礼时，
“对与错，从来不是郁萧觉得怎样，便是怎样。”
他抬眸看向碧幽，眼底却很是清明，
“娘子取缔青楼赌坊，不是断人生路，是给那些苦命人一个靠双手挣饭吃的机会。
以雷霆手段整治强权，不是作乱，是替那些喊不出冤的弱者撑腰。
对错本就该看所作所为，而非出身种族，更非旁人的几句评说。”
碧幽闻言，心头漫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行苍，想起凛月，想起苔原，想起北妄域那些始终与她并肩的人。
如今，竟又多了一个郁萧。
不过，既然高兴，总该做点什么。
北妄域存在了千年，早有一套完整的章法。
占领新的城池后，如何清剿赌坊青楼，如何安置流离之人，皆是成例，本就无需向旁人辩解。
她压下心头的激动，不愿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下一刻，碧幽倏然起身，抬手便是一记耳光甩在郁萧脸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不也是我的玩物嘛？
你与他们，又有何不同呢？
我也是用强权在压迫你呀。”
话音落下，她却微微蹙起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他怎样回答。
是希望他厉声反驳，说他心悦于她，并非任人摆布的玩物？
还是希望他俯首称臣，认下这玩物的身份，让她能继续攥著这份情感？
碧幽脸上平静，心底的纠结却像一团乱麻。
郁萧推开玄天北城那方小院的门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碧幽在桌前坐着，支著下巴，捏著一块桃花酥，在等郁萧。
见他进来，挑了挑眉，眸子里带着几分惊奇：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被唐亦行拉着，又去闯什么祸了？”
她说话时，唇角还带着笑，衬得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添了几分难得的软意。
郁萧看着她，方才压在心头的沉郁与愧疚，忽然就漫得更凶。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喉结动了动，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萧：“娘子，我和唐亦行去了青楼。”
碧幽捏著桃花酥的手猛地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人莫不是魔怔了？
去那种风月场所也就罢了，竟还敢在她面前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是觉得她不会生气，还是笃定了她不会罚他？
郁萧没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兀自蹙著眉，语气里满是困惑与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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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一直关心民生，却被污蔑为邪祟。”
碧幽闻言，眼底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
她倒是没想到，他去一趟青楼，竟能琢磨出这些东西来。
她放下手中的桃花酥，拭了拭唇角的碎屑，正色道：
“世人眼里的正邪，从来都只看立场，不看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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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呢？”
碧幽微微勾唇，笑意里却没半分暖意，
“不过是取缔了几处藏污纳垢的地界，给那些苦命人寻了条凭手艺吃饭的活路。
就因出身妖族，便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妖女。”
郁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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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幽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愧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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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醉仙楼，楼下有客人当众打骂姑娘。
那姑娘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
他握紧了拳，
“醉仙楼已是中原顶好的风月场，尚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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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只知拿着剑喊著替天行道，却从未真正看过这些人间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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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幽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愧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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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逼那些姑娘去死，而是给了那些人一条能挺直腰杆的生路。”
碧幽眸光微动，心里却想起方才与杨浦议事时，他偷偷抄来的郁萧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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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眼底的沉郁又添了几分：
郁萧推开玄天北城那方小院的门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碧幽在桌前坐着，支著下巴，捏著一块桃花酥，在等郁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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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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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已是中原顶好的风月场，尚且如此。
那些陋巷里的小馆，又不知是何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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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才明白，娘子取缔青楼，从来都不是什么狠厉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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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幽眸光微动，心里却想起方才与杨浦议事时，他偷偷抄来的郁萧宗卷。
宗卷里的他，是个眼里只有正邪之分，对妖族恨之入骨的正道修士，怎会轻易转了性？
他不该去一趟青楼就想通这些，更不该对着她这个妖王露出这般恳切的模样。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淡了几分，带着些试探：
“可我取缔青楼，那些女子男子，不就没了谋生之所吗？”
郁萧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眼底的沉郁又添了几分：
郁萧推开玄天北城那方小院的门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碧幽在桌前坐着，支著下巴，捏著一块桃花酥，在等郁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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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被唐亦行拉着，又去闯什么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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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看着她，方才压在心头的沉郁与愧疚，忽然就漫得更凶。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喉结动了动，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郁萧：“娘子，我和唐亦行去了青楼。”
碧幽捏著桃花酥的手猛地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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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没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兀自蹙著眉，语气里满是困惑与不平：
“正道的人看似高雅，却不谙人间疾苦，为何也能被称为君子呢？
娘子一直关心民生，却被污蔑为邪祟。”
碧幽闻言，眼底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
她倒是没想到，他去一趟青楼，竟能琢磨出这些东西来。
她放下手中的桃花酥，拭了拭唇角的碎屑，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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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诩正道，便将所有与自己不同的路都归为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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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眼底的沉郁又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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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幽在桌前坐着，支著下巴，捏著一块桃花酥，在等郁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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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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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幽眸光微动，心里却想起方才与杨浦议事时，他偷偷抄来的郁萧宗卷。
宗卷里的他，是个眼里只有正邪之分，对妖族恨之入骨的正道修士，怎会轻易转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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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人莫不是魔怔了？
去那种风月场所也就罢了，竟还敢在她面前这般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是觉得她不会生气，还是笃定了她不会罚他？
郁萧没注意到她神色间的变化，兀自蹙著眉，语气里满是困惑与不平：
“正道的人看似高雅，却不谙人间疾苦，为何也能被称为君子呢？
娘子一直关心民生，却被污蔑为邪祟。”
碧幽闻言，眼底的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探究。
她倒是没想到，他去一趟青楼，竟能琢磨出这些东西来。
她放下手中的桃花酥，拭了拭唇角的碎屑，正色道：
“世人眼里的正邪，从来都只看立场，不看对错。”
她抬眼看向郁萧，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他们自诩正道，便将所有与自己不同的路都归为邪祟。
他们流连风月场，践踏弱者尊严，却能捧著圣贤书，把自己粉饰成济世救民的君子。”
“而我呢？”
碧幽微微勾唇，笑意里却没半分暖意，
“不过是取缔了几处藏污纳垢的地界，给那些苦命人寻了条凭手艺吃饭的活路。
就因出身妖族，便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妖女。”
郁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恳切：
“是我从前糊涂，竟也跟着他们，觉得娘子行事太过狠厉。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娘子做的都是对的。”
碧幽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愧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郁萧喉头滚动，想起方才醉仙楼里的喧嚣与那姑娘压抑的哭声，
“今日在醉仙楼，楼下有客人当众打骂姑娘。
那姑娘的哭声，我到现在都记得。”
他握紧了拳，
“醉仙楼已是中原顶好的风月场，尚且如此。
那些陋巷里的小馆，又不知是何等光景。
我从前只知拿着剑喊著替天行道，却从未真正看过这些人间苦楚。
直到今日才明白，娘子取缔青楼，从来都不是什么狠厉之举。
不是逼那些姑娘去死，而是给了那些人一条能挺直腰杆的生路。”
碧幽眸光微动，心里却想起方才与杨浦议事时，他偷偷抄来的郁萧宗卷。
宗卷里的他，是个眼里只有正邪之分，对妖族恨之入骨的正道修士，怎会轻易转了性？
他不该去一趟青楼就想通这些，更不该对着她这个妖王露出这般恳切的模样。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淡了几分，带着些试探：
“可我取缔青楼，那些女子男子，不就没了谋生之所吗？”
郁萧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眼底的沉郁又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