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会正式启动。
高台之上旌旗猎猎,下方人头攒动,正道各派的弟子齐聚一堂。
碧幽身着素色罗裙,靠在普通观众席高台的椅子上。
郁萧则端坐其身侧,十指上的千丝针依旧嵌在指尖,此刻正目光专注地落在台上。
时不时侧过头,低声给碧幽拆解著比试者的剑招。
指尖的痛感并未完全消散,寒铁的冰凉顺着针身渗进皮肉,传来细密又绵长的麻痛。
每一次动作演示,都能牵扯到指脉,让那痛感清晰几分。
可郁萧却像是全然不觉,只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以及身侧的碧幽身上。
“娘子你看,那是玄天剑宗的弟子,他这招看似凌厉,实则重心偏右,只要避开正面锋芒,从左侧迂回,便能轻易破招。”
郁萧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泄露了手上的不适。
手指还下意识地在空中虚划着拆解的轨迹,每动一下,手指便微微绷紧。
却不见半分血色渗出,他也浑然不在意那份麻痛。
台上两人的比试愈发激烈,剑光交错,灵力四溢,引得台下阵阵惊呼。
碧幽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那炫目的剑影。
她侧头看向身侧的郁萧,问道:
“郁仙君,你看他们这般厉害,比起当年的你,孰强孰弱?”
郁萧的话音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台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锋芒。
随即又迅速敛去,只留下温顺的谦卑。
他垂眸看向碧幽,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认真:
“属下当年的剑术,多是为了斩妖除魔,招式凌厉却失了几分灵动。
台上这些弟子,各有门派传承的精妙,但若真论生死搏杀,属下自信,不会输于他们。”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痛感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啃噬指骨。
他却强忍着没有皱眉,只补充道:
“只是如今,属下的剑,只为守护娘子而挥。
输赢对错,都不及娘子的安危重要。”
碧幽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语气带着几分促狭:
“哦?这么说,还是你更厉害些?”
郁萧脸颊微微一热,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声道:
“属下不敢自夸,只是不愿让娘子觉得,属下一无是处。”
指尖的疼痛还在持续蔓延,顺着经脉往手臂深处钻去,可他的心里却甜丝丝的。
只要能为娘子分忧,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这点痛,根本不值一提。
碧幽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小得意,忽然笑出了声,
“我懂了,意思就是,总体来说,还是你最厉害呗。”
被戳中心事,郁萧的耳尖都红了,却忍不住微微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小骄傲。
心里默默嘀咕著,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炉鼎,岂能逊色于这些凡夫俗子。
他嘴上却依旧恭敬,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娘子谬赞,属下只是略懂皮毛,能入娘子的眼,便已是万幸。”
台上的比试恰好分出胜负,胜者振臂欢呼,败者黯然离场。
碧幽收回目光,看着身侧一脸认真的郁萧。
忽然觉得,比起台上那些争强好胜的锋芒,他这份只为她收敛的温柔,反倒更让人心动。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爱意,说道,
“嗯,我信你。”
碧幽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萧郎,你看这些正道剑法。
虽精妙,却门槛极高,寻常人终其一生也难窥门径。
你有没有办法,发明一种适合普通人练的,上手快,杀伤力又大的剑法?”
郁萧闻言,明白了必有事想把这种剑法在军中推广,提升军队战斗力。
立刻眼神一凛,仔细思索起来做成这件事的可能性,连手指的痛感仿佛都淡了几分。
不过片刻,他就正襟危坐,目光坚定地看向碧幽,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娘子放心,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尽快研究出一套最适合的剑法。
不仅要上手快、杀伤力强。
还会兼顾战场实战,让娘子所统领的北妄域的军队士兵,能快速掌握。
以求在战场上克敌制胜,退可护北妄域一方安稳,进可为娘子夺取中原,一统四海八荒做准备。”
他知道,碧幽此言绝非随口一问。
北妄域虽有妖族精锐,却也有不少普通兵士。
若能有一套适配的剑法,必定能大大提升军队战力。
这对即将面对镇妖司与正道联盟的北妄域来说,至关重要。
碧幽看着他虽有些为难却满是干劲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语气却又恢复了带着几分调戏的样子:
“好,我等着你的成果。
若是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奖励。”
郁萧心头一喜,耳朵悄悄泛红,连忙俯身应道:
“属下遵命,定不辜负娘子的期望。”
台上的比试一场接一场,最终的晋级的人选尘埃落定。
玄天会的初赛赛程正式落幕,台下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各派的长老与核心弟子留在原地议事。
碧幽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玄天剑宗长老,突然转头对身侧的郁萧道:
“我一会有些要事,需单独去见几位故人。
你先回那处院落等候,或者去找唐仙君闲聊片刻亦可。”
郁萧闻言,脸上的笑意不由僵住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嵌著银针的双手,指尖的麻痛骤然清晰。
可他却全然顾不上,只满心惶恐地看着碧幽。
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她厌烦,才不愿意带着他。
见碧幽似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语气里满是委屈,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是是属下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娘子不快了吗?
还是说,娘子觉得带属下去,会有损娘子的颜面,让别人笑话您?”
他越说,心里越慌。
前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让他忍不住眼眶微红,眼底也满是哀求与不安。
生怕这一世,她也会像从前那样,永远永远离开他,一次别离,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