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幽见她不说话了，又道：
“除却这些，还有一件事。
我想，这才是时城主最关心的。”
时既明抬起头来，挑了挑眉，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却还是说，
“烦请幽娘子赐教。”
碧幽笑了，眼底藏着几分狡黠，却没有立刻开口，反而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郁萧，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调侃：
“郁仙君，你先猜猜？”
郁萧愣了愣，被突然点了名，整个人像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方才还沉浸在时既明默认他与碧幽是夫妻的窃喜中，心神恍惚，竟没完全跟上两位的对话节奏。
此刻被碧幽这般询问，他连忙收敛心神，仔细回想方才的交谈。
从镇妖司的野心，到三足鼎立的局势，再到北妄域的诉求。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却始终猜不透碧幽口中“时城主最关心的事”是什么。
他脸上渐渐露出几分窘迫，眼里暗了暗，最终还是无奈地垂下眼，语气带着几分恭敬的求助，看向碧幽：
“属下愚钝，猜不透其中关节，还请娘子明示。”
可是碧幽却也只是含笑看着他，并不言语，眼底的狡黠更甚，显然是不准备给提示了。
郁萧只得硬著头皮自己琢磨，眉头紧紧蹙起，脑海里飞速闪过镇妖司与天机城的过往纠葛。
半晌才试探著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因为镇妖司团结各方力量，和北妄域开战之后他能作为盟主，让天机城的人去送死？”
碧幽：
时既明：
雅间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连窗外掠过的风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碧幽扶了扶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显然没料到他会猜这么个不着边际的答案。
时既明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
看着郁萧窘迫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解释：
“幽郎君有所不知，以往不管是正道内部纷争，还是对抗妖族。
天机城的人向来只管机关器械的运作维护与后勤支援，从不上一线战场拼命。
镇妖司就算真能当上盟主，也没资格调遣我天机城的人去送死。”
郁萧闻言，脸色涨得通红，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连耳垂都热得发烫。
他头埋得更低了，只觉得自己方才的猜测实在太过荒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郁萧偷偷抬眼瞥了碧幽一眼，见她依旧是那副含笑的模样，没有半分不耐，心里的窘迫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却还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只盼著碧幽能赶紧揭晓答案，结束这份尴尬。
碧幽却没有为他解围的打算。
“郁仙君，你还有两次机会哦。”
碧幽笑着看向郁萧，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明媚。
配上她今日素色罗裙的温婉打扮，倒不似那威慑三界的妖王，反倒像个娇俏灵动的邻家姐姐。
郁萧一时看得有些呆，心头的窘迫竟被这抹笑意冲散了大半。
只觉得眼前人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目光，连思绪都跟着慢了半拍。
时既明坐在对面，将两人之间流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磨人的氛围，也懒得再与碧幽打机锋，索性开门见山，沉声道：
“我多半知道幽娘子你想要同我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些镇妖司在十几年之前就这样算计我。
现在序儿长大了，又出类拔萃，将天机城的机关术学了七八分。
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天机城这块大肥肉呢？”
她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
“以镇妖司为首的正道门派，向来是贪得无厌。
对北妄域与雷泽动完硬刀子，铲除了他们眼中的妖患。
下一步，自然就要对我天机城动软刀子了。”
“想来与北妄域的战争一结束，他们就会迫不及待的给序儿议亲。
对象多半是镇妖司的核心弟子，甚至是掌门的亲子。”
时既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隐忍，
“就像当年强逼我嫁给镇妖司长老的侄子一样，强逼我的儿订婚。
用一场联姻，将天机城牢牢绑在他们的战车上，图谋我毕生心血守护的机关秘术与领地，对吧？”
碧幽闻言，眼底的明媚笑意淡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了然的赞许。
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恭维：
“时城主不愧是在群狼环饲中独木支起天机城这座大厦的人物，果真聪慧通透，一点就透。”
“当年镇妖司没能通过您得到天机城，如今自然要把主意打到少城主身上。”
碧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一场看似风光的联姻，实则是将少城主变成牵制天机城的棋子。
一旦订婚，您便会投鼠忌器，天机城的所有核心机密，都将沦为镇妖司的囊中之物。”
“我只恨当年让他们知道了序儿是女子，”
时既明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尽数敛去，只剩一片冰冷的决绝：
“我当年能拼死反抗，保住天机城，如今就绝不会让序儿重蹈我的覆辙。
镇妖司想要吞掉我天机城，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牙口。”
“所以，时城主与我合作，是双赢。”碧幽笑得从容。
她知道，时既明告诉他时序是女子，就已经相当于同意这场合作了。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郁萧，眼底的狡黠重新浮现，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苦恼的娇憨：
“哎呀，郁仙君猜错了呢，这可怎么办？”
碧幽歪著头看向他，指尖轻轻点着下巴，似乎真的在为如何处置他而犯难。
可眼底那抹带着恶趣味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郁萧哪里会看不懂她的心思，更不敢有半分辩解，连忙躬身，
“属下愚钝，猜错答案，愿受责罚，任凭娘子处置。”
碧幽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之上，暗红色的纹路隐隐流动，透著一股森然的寒气。
她当着郁萧的面，指尖微微用力，那张名为鞭痕符的符箓便被轻轻撕开。
符纸碎裂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力量骤然扩散开来。
郁萧早已做好了准备，他默默退到雅间角落，那个恰好能被碧幽尽收眼底的位置，然后缓缓跪下。
下一刻，无形的鞭影便带着凌厉的力道落下。
衣料瞬间被震得微微鼓起，随即又无力地垂下。
“呃”
郁萧闷哼一声。
他死死咬著下唇，不肯再发出半点声音，鲜血很快便从唇齿间溢出，染红了苍白的唇角。
他知道，这是他的责罚，也是他留在碧幽身边的本分。
只要碧幽能满意，只要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雅间内，鞭痕符的威力还在持续，郁萧压抑的喘息声与无形鞭影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
可碧幽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转头与时既明对视一眼，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径直切入正题，谈起了与天机城的武器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