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了看李卫东有些震惊的表情,随即呵呵笑了两声,拿手轻轻的拍了拍手中的1944卡宾枪,把嘴上叼著的烟锅子取下,笑呵呵的看了看李卫东道:“怎么?想要啊。纨??鰰颤 嶵歆璋结耕薪哙”
李卫东还没出声,就看到杨开山猛地一推,将这杆陪伴了他好久的猎枪,连同枪身上那根磨得油亮的皮质背带一起,毫不犹豫的推进李卫东怀里。
紧接着,他又从腰后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用厚帆布缝制、边角都磨得发白的子弹袋,也一并递了过来。
李卫东有些猝不及防的抱着沉甸甸的步枪和子弹袋,愣愣的看着对面笑眯眯的杨开山,整个人都愣住了,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推辞道:
“师傅!这是干啥啊?你好不容易弄回来的”
老爷子洒脱的挥了挥手,“行了,给你的你就拿着,我看你那个撅把子也就那样,打猎还行,打人可差远了。”
这话听的李卫东一阵撇嘴,周围王文虎他们虽然不知道莫西干纳是啥玩意,但是看着自己东哥的表情也知道这枪肯定不简单,但是听到老爷子后面的话纷纷相互对视两眼,明显都被老爷子这彪悍的发言震得有些头皮发麻,什么叫打猎还可以,打人差远了?
“这是您老吃饭的家伙,我咋能要呢?”李卫东还是有些不愿意,他很明显的能看出来,自己师傅对这把枪是有感情的,他李卫东虽然对这把顶级猎枪有些爱不释手,但也不能夺人所好啊,说著就要把枪推回去。
本来还笑眯眯的杨开山把脸一板,那双眯著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却言辞决绝:
“你是我徒弟!我老了,还能上几回山啦,这枪跟着我也就压箱底了。你正当年,又有本事,这枪该跟着你去闯!而且你忘了我跟你的交代了?明年开春了你过去那边的时候手里哪能没有个趁手的家伙事啊,拿着!”
他不由分说,把推过来的子弹袋硬塞进李卫东手里,“里头还有十几发子弹,不多了,我知道你小子有门路,自己去搞去。”
李卫东看着老爷子眼中那份不容拒绝的郑重和托付,心头一热,知道再推辞就伤了老人的心了,而且他说的也对,自己明天肯定要求那个军事基地看看的,他本来还打算到时候去林场借两把56半使使的,但是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他双手稳稳接过枪和弹袋,用力点点头:“哎!师傅,我收下了!指定不让它蒙尘!”
杨开山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李卫东赶忙给老爷子介绍身后几个兄弟。王文虎和李卫兵都是活泼性子,立刻“杨师傅”、“杨师傅”地叫开了,嘴巴甜得很。黄子冲和王文龙则腼腆些,跟着点头问好。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山,目光在杨开山脸上停留了许久,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他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师傅,您,您老莫非就是当年塔山这一带,报号‘虎见愁’的杨开山,杨把头?”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杨开山拿着烟袋锅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赵山,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又“吧嗒”吸了口烟,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李卫东也诧异地看向赵山,他还是之前听老李说过杨开山的辉煌过去,没想到赵山也知道这茬子事儿。
此时的赵山语气有些激动,解释道:“东哥,杨师傅,是这么回事。以前那个野猪帮刚下山伤人的时候,我爹有一回喝多了,愁得直叹气,说‘要是虎见愁杨开山杨把头还在咱这一片就好了,把他老人家请出山,啥山猫野兽都不用愁了’。我当时好奇,就问了两句。”
说到这赵山看向杨开山的眼神更亮了几分,就连一边的几人都被赵山所说的吸引。
“我爹说,杨把头当年是这一片最厉害的炮手和把头,带着杨家帮在这一片虎啸山林啊那是,不但枪法如神,而且胆识过人,死在您枪下的大爪子得有个好几十了,所以‘虎见愁’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我说的没错吧,杨把头。”
李卫兵、王文龙等人听完,再看杨开山时,眼神里的恭敬都快抑制不住了,啧啧称奇,对着老爷子又是一顿由衷的夸赞。
杨开山被这群后生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脸上的红光却更明显了,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值一提,不值提。都是过去喽。”
“对了,师傅,我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完事儿后的大席就在我们家吃,咱们弄完了,上家去,在我家已经都准备好了。”
听到李卫东的话后,杨开山扭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掐灭了烟袋,神情恢复了肃穆:“行吧,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争取早点回去吃饭。”
说完后,老爷子下了炕,李卫东把老妈昨晚上给缝制的白色披布展开,给老爷子穿上。
杨开山穿戴好后,扶了扶头上的白色帽子,使劲的拍了拍李卫东的肩膀。
“东子,咱们送你五叔上路吧。也没那么多讲究,我们哥几个都没别的亲人了,咱就简简单单,让他入土为安。”
李卫东重重点头:“听师傅的。”
众人行动起来。李卫东和杨开山换上了带来的白衣白帽,李卫兵、黄子冲、王文龙、王文虎、赵山几人也把白布带扎在了腰间或臂上。
没有请吹打班子,也没有繁杂仪式,李卫兵和黄子冲上前,稳稳抬起那口薄木棺材。
赵山抱着几把铁锹、镐头。李卫东除了拿着一些烧纸,手里还提了个铁皮水壶,里面灌满了热水,他担心冻土太硬,必要时泼点热水化一化。
送葬的队伍静悄悄出了门,没有走屯子里的主路,而是沿着屯子边缘一条偏僻的雪径,朝着后山走去,李卫东在路上撒了些纸钱,其他的一律没有。
靠山屯一些起的早的村民,透过结霜的窗户看到这行送葬的队伍,都忍不住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谁家老了人了?”
“没听说啊”
“看方向是往后山坟茔地去的?”
“不像,看样子是奔著北山走的。”
“抬棺的那几个后生眼生,不是咱屯的吧”
没人搭理,一行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脚踩积雪的动静和几人沉重的呼吸声,气氛压抑。
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事儿,就是几人爬坡的时候遇到了点儿麻烦,因为下雪,那个缓坡也没那么好走,几人小心翼翼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来到了地戗子旁边。
杨开山指挥着几人抬着棺椁,走到不远处的松树林子里,那里是之前李卫东和黄子冲提前挖好了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坑边的冻土和积雪堆得老高。
“就这儿了。”杨开山声音有些沙哑。
李卫兵几个抬棺的点了点头,一块抬着棺材,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杨开山蹲在坑边,最后看了一眼,抓起一把冻土,轻轻撒在棺盖上,拿出一张白纸压在棺椁上这就算是作罢。然后他站起身,退后一步。
“填土吧。”李卫东低声道。
几个年轻后生拿起铁锹,开始往坑里填土。冻土确实坚硬,一锹下去只能铲起一小块,但没人喊累,都闷著头,一锹接一锹。
泥土和雪块落在棺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卫东时不时把热水浇在冻得最硬的土块上。这个过程缓慢而沉重,连同对逝者的哀思,都一起掩埋进这东北的黑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