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明心见性(1 / 1)

剧烈的痉挛和咳嗽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次肺叶的抽搐,都牵扯着近乎僵死的经脉和脏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喷出的污血和冰碴在身前的地面上凝结成一片暗红与灰白交织的、散发着腐朽寒气的污迹。

但痛苦,此刻却成了最真实的锚点。

它告诉她,她还活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这缕飘摇欲散的神魂,依然顽强地扎根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里。

眉心深处的混沌微光,如同饥渴了万年的旅人,疯狂地吞噬着幽冥禁地无处不在的阴寒死气。这些对寻常生灵如同剧毒的能量,在混沌灵体本能的转化下,被强行剥离出最本源的一丝丝“存在之力”,修补着近乎干涸的经脉,温养着沉寂萎缩的丹田,甚至开始一丝丝地浸润那布满裂痕、近乎枯竭的神魂。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粗糙的砂纸打磨着锈蚀的刀刃。但每一点细微的修复,都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存在感”。

当最后一次剧烈的咳嗽终于平息,云舒瘫软在冰冷的岩壁上,只剩下粗重而艰难的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带来粘腻冰凉的触感。

她没有立刻起身,甚至没有力气移动分毫。只是艰难地抬起沉重如灌铅的眼皮,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岩缝外那片被扭曲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上。

脑海中,末世废墟的景象,那块简陋的墓碑,墓碑上歪斜却执拗的字迹,墓碑后冰冷的nr窥视……如同走马灯般,一遍遍回放。

“队长林云舒长眠于此,与她守护的一切同在。”

“穿过死亡,并非终结。”

“背负过往,方见黎明。”

“——幸存者们,于废墟中守望。”

还有那几样“新鲜”的祭品,生锈的罐头,擦拭干净的手枪,手工拗成的金属花……以及基座缝隙里那些破碎却惊心动魄的留言。

“……我们没忘……”

“……东区还有幸存者……在抵抗……”

“……‘方舟’……可能是陷阱……”

“……小心……nr……”

最后,是那道冰冷、非人、充满恶意的扫描和吸扯之力。

信息庞杂,冲击强烈。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被愧疚淹没,没有被恐惧攫住,也没有被心魔趁机拖入更深的混乱。

剧痛过后,是异样的清明。

她的思绪,如同被湍急洪水冲刷过的河床,虽然依旧遍布伤痕,却露出了底下最坚硬的基石。

小鹿泣血的质问,再次在心底响起:“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

为什么?

她曾经无法回答,只能被愧疚折磨。

但现在,她看着脑海中那块末世废墟上的墓碑,看着那些仍在抵抗、仍在“守望”的未知幸存者留下的痕迹。

也许……活下来,本身就不需要“为什么”。

它不是一个需要辩护的“罪过”,也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幸运”。

它只是一个……事实。

一个冰冷、坚硬、不容辩驳的事实。

就像末世那场毁灭一切的爆炸,就像战友们的相继牺牲,就像穿越到此界的茫然无措,就像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就像云城的建立与离别,就像老枪(此世)最后的自爆,就像掌心血痕带来的恐惧,就像差点挥向无辜者的那一剑……

这一切,都是事实。

无法改变,无法回避,无法用“如果”来涂抹。

她活下来了。

带着逝者的鲜血与期望,带着背叛的伤痕与警示,带着无辜者的怨念与反噬,也带着……仍在两个世界某个角落挣扎、抵抗、守望的人们的,微弱的连接与期待。

活下来,不是为了沉湎于过去的错误与痛苦,不是为了在愧疚中自我毁灭,更不是为了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样子。

活下来,仅仅意味着——还有可能。

有可能去弥补(哪怕永远无法完全弥补)过错。

有可能去守护还能守护的东西。

有可能去斩断制造悲剧的根源。

有可能去探寻未尽的真相。

有可能……让“林云舒”这个名字,在绝望的废墟和荆棘的前路上,不仅仅代表着“死亡”和“离去”,还能成为一点点微弱的、但真实存在的——“希望”的象征。

就像那块墓碑。

它矗立在废墟中,诉说着死亡与终结。但那些前来祭奠、留下信息、仍在抵抗的“幸存者们”,却赋予了它截然不同的意义——它成了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坐标,成了不甘湮灭的证明,成了在绝望中依旧咬牙“守望”的精神图腾。

而她,林云舒,这个墓碑名义上的主人,这个在两个世界都背负着沉重因果的“幸存者”,她的“活着”,本身不也是如此吗?

一具行走的墓碑,一段未完结的故事,一个仍在进行的……“守望”。

心魔幻化的小鹿,流着血泪,尖声质问:“你活着的每一天……踩着我们的尸骨,享受着我们用命换来的‘新生’……你不会做噩梦吗?!”

会。

她每天都在做噩梦。

但噩梦,无法抹杀“活着”这个事实,也无法否定“活着”所蕴含的、哪怕再微小的可能性。

心魔幻化的陈哲,冰冷地递出“船票”:“你会后悔的。”

她后悔过吗?或许在某个脆弱的瞬间。但现在,站在这幽冥禁地的岩缝里,感受着体内混沌微光艰难却坚定的修复,回望着末世废墟上那块属于自己却又超越了自己的墓碑……

她不后悔。

后悔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唯有前行,才有可能改变“未来”的某些事实。

心魔编织的屠城噩梦,让她掌心染血,恐惧自己终将沦为屠杀者。

那恐惧真实不虚。力量失控、立场迷失、被利用被扭曲的风险,始终存在。掌心的血痕或许就是永恒的警示。但这警示,不是为了让她在恐惧中瘫痪,而是为了让她更清醒地审视自己拥有的力量,更谨慎地选择前行的道路,更坚定地守住那条“不伤害无辜”的底线——哪怕这条底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有时显得如此脆弱和理想化。

功德反噬,“葛老蔫”的怨灵索命,质问“为何救我”。

救人是错吗?行善是罪吗?

或许,在某些极端的因果下,善举未必结出善果,甚至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痛苦。但若因噎废食,因为恐惧可能的“反噬”而收起所有善意,对苦难视而不见,那又与nr计划那些漠视生命、将人视为实验材料的冷酷者,有何本质区别?

善行本身无错。错的是无法预知和掌控的所有后续。她能做的,不是停止救助,而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更周全地考虑,更尽力地负责,同时……坦然承受那些无法避免的、来自命运的“反噬”。这也是“活着”的一部分。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恐惧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清冽的泉水从头浇下,并未消失,却仿佛被冲刷掉了那些附着其上的、令人窒息的淤泥与毒素,露出了它们本来的、坚硬而清晰的轮廓。

它们不再是用来击垮她的武器,而是变成了她道路上的一块块界碑,警示着危险,标注着代价,也……丈量着她的成长。

她缓缓地、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从岩壁上坐直。

身体的疼痛依旧,神魂的虚弱依旧,道心的裂痕依旧。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眉心的混沌微光,不再只是被动地吸收转化,开始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导着一丝丝新生却微弱的灵力,沿着《太虚道典》基础篇的路径,尝试着进行第一个周天的运转。尽管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引水,艰难无比,灵力随时可能溃散,但那“尝试”本身,便是一种宣告。

她抬起手,摊开掌心。

那淡淡的、仿佛来自屠城噩梦的血痕,依然隐约可见。

她不再恐惧地移开目光,也不再试图去擦拭。

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是警示,是烙印,也是……她的一部分。

如同末世墓碑上的刻字,如同战友牺牲的记忆,如同所有她背负的因果与罪孽。

接受它。

背负它。

然后,带着它,继续走下去。

不是为了赎罪(有些罪永远无法赎清),而是为了……不让这些鲜血与错误,变得毫无意义。

为了那些逝去的,为了那些仍在挣扎的,也为了……那个在无数个噩梦与挣扎后,依然选择睁开眼睛、试图运转灵力的——自己。

活着,本身就是希望。

哪怕这希望微弱如风中残烛,哪怕前路依旧黑暗漫长。

但只要这口气还在,这缕魂未散,这条路,就还没到尽头。

岩缝外,鬼哭般的风声依旧。

但岩缝内,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不是沉沦,不是逃避。

而是在破碎与混乱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定。

心魔的尖啸与低语,并未完全消失,却仿佛被隔在了一层透明而坚韧的屏障之外,再也无法轻易撼动她的心神核心。

明心见性,破碎虚妄。

于幽冥绝地,在自身墓碑的“回响”中,林云舒,终于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那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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