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堂内,灯火通明。
吴怀瑾,如今的瑾郡王子瑜,斜倚在铺着软狐皮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镇纸。
他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那浓稠的黑暗,看到这座崭新王府各个角落正在滋生的隐秘。
云香跪坐在脚踏上,正为他细致地修剪着脚指甲。
她的动作极轻极柔,锋利的银剪在她手中驯服无比,小心翼翼地避开皮肉,只留下圆润平滑的弧度。
云袖则捧着一卷书,侍立在一旁,随时准备为主人红袖添香,或念诵一段闲文。
殿内暖融,熏笼里飘出淡淡的冷梅香,与崔有容白日带来的那股温润暖意交织,形成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氛围。
“殿下,”
云袖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崔娘子安置在‘沁芳园’的东厢房了,一应物件都已备妥,瞧着很是满意。”
吴怀瑾 “嗯” 了一声。
并未转头。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镇纸上摩挲,感受着那玉石传来的微凉。
崔有容这头 “牛”,确实如预料般,带着她那身丰腴的血肉与太阴灵体,踏入了他的领地。
温顺,包容,乳汁丰沛。
白日里那看似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那海纳百川般的灵力波动,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 “价值” 与 “用途”。
德妃将她送来,是慈母之心,亦是家族之谋。
而他,需要这头 “牛” 的滋养,也需要防备那可能套向他的缰绳。
“瑾郡王可歇下了?”
殿外,传来崔有容那特有的、带着三分暖意七分慵懒的嗓音。
云袖连忙放下书卷,快步走到殿门处,微微躬身:
“崔娘子,殿下还未安歇。”
门帘被一只保养得宜、莹白丰润的手掀开。
崔有容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居家的杏子黄绫罗裙,外罩同色软烟纱,乌发松松挽着,仅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行走间,步摇轻晃,裙摆如水波荡漾,那饱满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几乎要挣脱衣料的束缚,散发出浓郁得化不开的母性诱惑。
她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盖碗,碗口氤氲着温热的雾气。
“夜深露重,容姨想着瑾儿今日迁府劳神,特意炖了一碗‘凝神养元汤’送来。”
她笑语盈盈,目光落在吴怀瑾过分苍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你这孩子,脸色还是这般差,快趁热喝了,最是温补不过。”
她径自走到榻前,将那托盘放在小几上,亲手端起玉碗,揭开盖子。
一股混合着药材清甜与淡淡奶香的温热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吴怀瑾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碗色泽乳白、微微粘稠的汤羹,又落在崔有容殷切温柔的脸上。
“有劳容姨费心。”
他并未起身,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崔有容仿若未觉,拿起碗中的小勺,轻轻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递到吴怀瑾唇边。
“来,瑾儿,张嘴。”
她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长辈对晚辈再寻常不过的关怀。
那勺沿几乎要触碰到他淡色的薄唇。
吴怀瑾微微偏头,避开了那递到唇边的汤匙。
“云袖。”
他淡淡唤道。
侍立一旁的云袖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恭敬地从崔有容手中接过了玉碗和汤匙。
“崔娘子,让奴婢来吧。”
云袖的声音轻柔,动作却不容拒绝。
她先是以银针试毒,再自己浅尝一口,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奉到吴怀瑾唇边。
吴怀瑾这才就着云袖的手,慢条斯理地喝下了那勺汤。
崔有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漾开,带着几分嗔怪:
“瑾儿这是跟容姨见外了?”
吴怀瑾咽下汤羹,接过云香递来的素白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向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容姨误会了,宫中规矩如此,侄儿不敢或忘。”
他语气温和,理由冠冕堂皇。
“何况,容姨是客,岂敢劳动您亲自伺候。”
崔有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失落,几分无奈:
“在容姨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正在为吴怀瑾捶腿的云香,以及侍立一旁、低眉顺目的云袖。
“有这般可人意的丫头伺候着,容姨倒是放心不少。”
就在这时,吴怀瑾心神微微一动。
通过魂契,他感知到乌圆正悄然靠近,似乎有要事禀报。
他放下帕子,对崔有容道:
“汤很好,多谢容姨。夜色已深,容姨一路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便是送客了。
崔有容何等聪慧,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
她深深看了吴怀瑾一眼,那目光温柔依旧,底下却仿佛藏着深潭。
“好,那瑾儿也早些安置,莫要太过劳神。”
她不再多言,转身,扶着门口侍立宫女的手,款款离去。
那丰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梅香。
几乎是在她离开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便如同鬼魅般,自殿柱后的阴影中无声滑出,悄无声息地跪伏在榻前。
乌圆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姿态恭顺如同最驯服的猫。
“奴乌圆,参见主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讲。”
吴怀瑾闭上眼,感受着云香恰到好处的揉按。
“禀主人,”
乌圆抬起头,猫儿眼里闪烁着精光,
“听风楼那条线,有动静了。”
“说。”
“那家‘胡玉楼’歇业后,里面的人并未完全撤离,而是化整为零,分散到了城中几处不起眼的民居和商铺。”
“其中一处,是城南的一家书铺,另一处,是城西的一家…… 棺材铺。”
棺材铺。
吴怀瑾指尖在榻沿轻轻敲击了一下。
与之前乌圆探查到的、听风楼用于传递消息的棺材铺,是否有所关联?
“继续。”
“是。”
乌圆语速加快,
“奴的人盯紧了那家棺材铺,发现他们今夜有异动,运了一口特制的‘阴沉木’棺材进去,里面…… 似乎不是空的。”
“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奴隐约感觉到,那棺材里散发出的气息,与之前戌影带回来的‘惑心晶’有几分相似,但更为隐晦,也更…… 阴冷。”
不是空的棺材,疑似与惑心晶同源的气息……
听风楼,或者说他们背后的西域势力,又在酝酿什么?
是想趁着弱冠礼的风波未平,再次搅动风雨?
还是…… 与那突然沉寂下去的 “千瞳瞳” 有关?
吴怀瑾睁开眼,眸底幽深如古井。
“盯紧棺材铺,查清那口棺材的用途,以及他们准备运往何处,交给何人。”
“是!”
乌圆领命,脸上露出被委以重任的雀跃。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主人冷峻的侧脸,心底那份扭曲的依赖感又深了一层。
她喜欢为主人奔走,喜欢看到主人因她带来的情报而微微蹙眉或露出思忖的神情。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用的,是被需要的。
她再次叩首,正准备如同往常般悄然退入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