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走了。
或者说,是逃了。
这位自视甚高的吐蕃国师,练武数十载,从未像今日这般心神不宁。
他身形一晃,便从二楼窗户悄无声息地飘落,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镇子另一头的夜色里。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好好琢磨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白衣青年的出手手法,闻所未闻。
在他眼皮子底下,四大恶人之一的南海鳄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太快了,快到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这种无力感,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像一颗种子,在他坚如铁石的武道之心中,悄然种下。
他预感到,如果不能勘破这个秘密,这个白衣青年,将成为他此生挥之不去的心魔。
林风自然不知道对面茶楼里还有这么一出。
他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在好好地饱餐一顿。
他拉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木婉清,直接跨过岳老三那逐渐冰冷的尸体,走进了悦来客栈。
客栈里,掌柜的和店小二正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这里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南海鳄神的名号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就这么当街被眼前的年轻人随随便便地杀了。
现在看到这个煞星进门,魂都快吓飞了。
“客客官”店小二哆哆嗦嗦地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风皱了皱眉,又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柜台上。
“热水,饭菜,再给我们找两件干净的衣裳,快上。我们不想被人打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命令。
“好嘞!好嘞!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掌柜的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出来,对着林风点头哈腰。
“您二位楼上请!天字一号房,天字二号房,保管清静!热水马上就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嗓子对后厨喊道:“都死人吗?快烧水!给贵客烧水!”
林风不再理会他,拉着木婉清上了楼。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木婉清才从梦中惊醒,她反手抓住林风的手腕,急切地问道:“林郎,刚才刚才那是什么武功?”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那双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星眸,微微一笑。
他伸出食指,在自己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天机,不可泄露。”
故作高深的四个字,配上他那神秘的笑容,再次成功地堵住了木婉清所有的问题。
在她看来,林郎的武功已经涉及了某种天地至理,是不能轻易宣之于口的秘密,便也不再多问。
两人进了各自的房间。
很快,两个店小二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伙计,提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将木桶注满。
雾气蒸腾,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风挥手让店小二退下,关上了房门。
他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那件已经穿了七八天,散发着酸味的粗布衣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沉入了温热的水中。
“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洗去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
肌肉的酸痛,精神的紧绷,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他闭上眼睛,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水里,感受着那种被温暖包裹的窒息感,然后再猛地探出头,大口呼吸着带着水汽的空气。
爽!
太他妈的爽了!
这七八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有一半心神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杀叶二娘的冲击,面对岳老三时的算计,积攒时停的焦虑,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他靠在桶壁上,甚至有闲心玩起了水。
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开局就是地狱模式,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只要苟得住,只要时停足够多,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而他,是唯一一个开了“暂停”外挂的玩家。
隔壁房间。
木婉清同样将自己浸泡在热水里。
她不像林风那般豪放,动作轻柔而羞涩。
水很热,烫得她雪白的肌肤泛起一层动人的粉色。
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肩头和手臂上那两道已经愈合的伤口。
看着那两条只是比周围皮肤颜色略浅的细线,她不禁又想起了林风为她缝合伤口时的情景。
那专注的眼神,那温柔的动作,还有那句“保证看不出疤”的承诺。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
他可以云淡风轻地秒杀南海鳄神那样的绝顶凶人,手段诡异得如同鬼神。
他也可以像个最细心的郎中,用神奇的针线,抚平她身上的伤痕。
他可以一脸严肃地跟她讲那些闻所未闻的“蛊虫”理论。
也可以在她追问武功时,坏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木婉清的脸颊,在蒸腾的雾气中,变得越来越红。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但也正因为这份神秘,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去靠近,去了解。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颊,心中那个坚守了十几年的誓言,再次浮现。
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男人若不杀了他,便须嫁他为妻。
以前,她觉得这是师父强加给她的枷锁,是一道冰冷的规矩。
但现在,她忽然觉得,师父的这个规矩,真好。
泡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水都有些凉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从浴桶里出来。
客栈准备的衣服只是普通的棉布衣裤,但胜在干净柔软。
林风换上干净的衣服,只觉得浑身轻松,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他推开门,正好看到木婉清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那一瞬间,林风的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洗去了一身尘埃的木婉清,如同雨后被洗涤过的空谷幽兰,美得不可方物。
她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布裙,虽然简单,却难掩其玲珑有致的身段。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额前。
没有了黑纱的遮掩,那张宜喜宜嗔、秀丽绝俗的脸庞,在客栈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美得让人心颤。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冷中带着一丝水汽的朦胧,看过来时,仿佛包含了万千星辰。
“林郎。”她轻声唤道,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刚出浴的慵懒。
林风清了清嗓子,强行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走吧,吃饭去。”
两人来到楼下的雅间,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摆好。
酱肘子,烧鸡,清蒸鱼,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
林风是真的饿了。
他拿起筷子,也不客气,夹起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肘子肉就塞进嘴里。肉炖得极烂,入口即化,浓郁的酱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唔好吃!”林风含糊不清地赞叹道,随即又把目标对准了那只油光锃亮的烧鸡。
木婉清起初还保持着女孩子的矜持,小口小口地吃着。可看着林风那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的吃相,她不知怎么的,也感觉食欲大开。
这些天在野外,吃的都是干粮和野果,她也早就馋坏了。
她学着林风的样子,撕下一个鸡腿,也不管什么仪态了,小口却飞快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雅间里只剩下两人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一顿饭下来,桌上的菜被扫荡得七七八八。
林风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