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指挥中心内，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那块巨大的、足以显示整个太阳系战术态势的全息星图，此刻正忠实地记录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一辆破旧的、仿佛从废品回收站里开出来的太空“五菱宏光”，轻描淡写地将一艘即将自爆、能量级数足以毁灭月球的海盗旗舰，像收垃圾一样给“打包”带走了。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无法反应，荒诞到让人的理智彻底蒸发。
李振国将军，这位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铁血军人，此刻保持着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一个拳头，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片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星空，大脑中一片空白。他戎马一生，指挥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战役，见识过最先进的武器和最残酷的战场，可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引以为傲的经验范畴。
这是战争？
不，这更像是一场极其离谱的行为艺术？
他身边的陈国栋院士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位龙国科学界的泰山北斗，此刻正弯着腰，呆呆地看着洒了一地的速效救心丸，仿佛那些白色的小药丸是什么稀世珍宝。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林默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话。
“要用脑子。”
陈国栋院士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用脑子？
这就是你用脑子想出来的办法？
你管掏出手机叫个“滴滴打船”，把敌人当太空垃圾一样清运走，叫用脑子？那我们这些一辈子搞科研，兢兢业业研究物理定律、能量守恒的老家伙们，用的难道是脚后跟吗？
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冲击感，让这位七旬老人的世界观，继“炼城为剑”、“板砖拍神”之后，再一次被无情地碾压、粉碎，然后又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重组。
而苏晚晴，这位第九局最优秀的王牌特工，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林默身后不远处。她那双永远保持着警惕和锐利的丹凤眼，此刻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茫然。
她的专业训练告诉她，要分析目标行为，评估现场风险，制定应对预案。
可她该如何分析？
分析一辆太空“五菱宏光”的出现概率？评估“滴滴打船”app的战略价值？还是制定一个关于如何应对“宇宙快车”的预案？
她发现，自己的所有知识、所有技能，在林默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还在学习加减乘除的小学生，却在试图去理解一位正在用微积分解构宇宙的教授。
这种巨大的认知差距，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但紧接着，一股更为强烈的、近乎盲目的安全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有他在，好像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整个指挥中心，唯一还能保持正常思考的，或许只有安然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看着自己哥哥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尘封在第四纪元“天工”林曦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被瞬间激活了。
“哥！”安然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她几步跑到林默身边，用力地晃着他的胳膊，语气里充满了恍然大悟和一丝丝的抱怨，“我想起来了！这个‘滴滴打船’，是不是就是第四纪元的时候，你为了偷懒不想自己去清理陨石带，捣鼓出来的那个‘万界垃圾自动回收系统’的民用青春版？”
林默闻言，差点被自己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给呛到。
他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地瞪了自己这个口无遮拦的妹妹一眼。
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安然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落针可闻的指挥中心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万界垃圾自动回收系统？”
李振国将军和陈国栋院士，几乎是同时，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了林默。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求知、困惑，以及一丝丝的崩溃。
原来，这玩意儿还真是你搞出来的？
而且，听这口气，这还只是个“民用青春版”？那完整版得有多离谱？
“咳咳。”林默清了清嗓子，决定强行转移话题。他可不想跟这群大佬解释自己当年为了打游戏而翘掉清理太空航道的工作，结果被妹妹抓包后，连夜开发出这套系统的光辉事迹。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手机提示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叮咚。”
是林默的手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弹出了一个通知，正是来自那个名为“滴滴打船”的app。
【滴滴打船：尊敬的“天工”用户，您尾号为“道”的订单已完成。本次“跨位面垃圾清运”服务，费用共计“一道本源法则”。费用已从您的“宇宙饭店”赊账额度中自动扣除。】
【当前欠款：一份“新生”次“星际拖车”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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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您的欠款已逾期五千年，请尽快还款，以免影响您的个人宇宙信用评级。逾期将产生高额“因果滞纳金”。】
林默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逾期五含年”字样，以及那个越来越长的欠款清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一道本源法则
这“滴滴打船”的收费标准，还真是与时俱进，越来越黑了。
想当年，他第一次用这个系统的时候，拖走一颗小行星，收费单位还是“一缕混沌之气”。现在倒好，直接开始用法则来计价了。
而且，这笔费用，还被自动算进了“宇宙饭店”的账上。
林默感觉自己的头，开始有点疼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个神秘的“宇宙饭店”老板，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祂救了自己妹妹，把自己送到这个时代，根本就不是什么无私奉献，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跨越了时空的精准投资！
祂早就料到，以自己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普通人。只要自己开始“搞事”，就必然会动用到各种超越当前文明理解的力量。而这些力量，无论是“规则武器”还是“因果律打击”，最终，都绕不开那个提供最初“启动资金”的“宇宙饭店”。
自己每一次看似潇洒的“神操作”，其实都是在“宇宙饭店”的pos机上，刷了一笔巨额的“消费贷”。
而那笔高额的“因果滞纳金”，更是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唉，打个车，是越来越贵了。”
林默收起手机，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充满无奈的叹息。
这声叹息，落在指挥中心其他人的耳朵里，却被解读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陈国栋院士和李振国将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同情。
他们脑补出了一副画面：强大的“天工”先生，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不得不与某个更加强大的、掌控着宇宙交通命脉的古老存在进行交易，每一次出手，都要付出巨大的、他们无法理解的代价。
“这个小家伙不容易啊。”陈国栋院士在心中默默感叹，看向林默的眼神，愈发充满了心疼和敬重。
苏晚晴则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她不懂什么本源法则，也不懂什么因果滞纳金。但她能感受到林默刚才那一瞬间的疲惫和无奈。在她看来，林默就像一个孤独的守护神，一个人扛起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这种认知，让她那颗冰封的心，再次泛起了涟漪。她想要为他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点。
“好了，宇宙垃圾清理完毕。”
林默并不知道周围人的脑补已经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环视了一圈指挥中心里，那些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大佬们，将刚才那点关于“债务”的烦恼，暂时抛到了脑后。
欠债就欠债吧，反正都欠了五千年了，也不差这一笔。
正所谓，债多不压身。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老，李将军，”林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两位老人身上，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关于我去京城的安排，现在可以启动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中心的层层阻隔，穿过了全息屏幕，看到了那个在京城地下最深处的秘密基地里，正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等待着他的身影。
“我该去见我妹妹了。”
这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猛地一震。
他们这才从刚才那场宇宙级的荒诞剧中，被拉回了现实。
是啊，折腾了这么半天，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天工”先生，此行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一时间，指挥中心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李振国将军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对着指挥台下令：“命令‘鲲鹏’号准备，目标，京城‘天枢’基地！最高通行权限！所有航线，无条件避让！”
“是！”
随着一声响亮的应答，整个“昆仑”指挥中心，再次高效地运转了起来。
安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林默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规划着到了京城之后要去哪里玩，要去吃什么好吃的，完全没有了刚才那个沉着冷静的“天枢”计划总负责人的模样，变回了一个即将见到亲人的小女孩。
林默微笑着，任由她拉着，眼中的冰冷和深邃，也化作了无尽的温柔。
只有苏晚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温馨的兄妹重逢画面，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再次浮现。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只是走上前，对着林默，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林先生，第九局特派员，苏晚晴，奉命全程护卫您的安全。”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林默看着她，点了点头。
“辛苦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到了京城，安然说要请客，你也一起来吧。”
苏晚晴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处，一抹微不可察的红晕，悄然浮现。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而这一细微的互动，全都被不远处的安然，尽收眼底。
她看着苏晚晴那泛红的耳根，又看了看自己哥哥那张似乎什么都没察觉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看来，这趟京城之行，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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