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凌晨两点半。
林歌刚结束一场长达四小时的双人钓鱼直播——对象是远在挪威的极光钓友，用的是全息投影设备，弹幕都说“这技术用来钓鱼真是暴殄天物”。
他正打着哈欠准备关掉设备，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提示音。
不是慕容雪催睡觉的“温柔问候”，也不是霍姐咆哮体的工作安排。
发件人显示：【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组委会】。
“林歌先生您好，我们是2025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中国区组委会。
本届赛事将于11月在上海、武汉、成都三地举行总决赛阶段比赛。
我们诚挚邀请您作为特邀嘉宾出席11月20日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行的总决赛现场，并为冠军队伍颁奖。”
林歌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确认不是钓鱼网站链接——毕竟霍姐上个月才被伪装成“国际钓鱼协会”的诈骗短信骗走五百块押金，气得她在公司群里连发了二十个“警惕新型诈骗”的红包。
“颁奖？”
林歌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我连比赛规则都认不全。”
他说这话时，直播设备其实还没完全关闭。
挪威钓友已经下线，但后台数据显示仍有37万观众挂在直播间——这些“挂机党”通常是把直播当背景音，边写作业边听林歌和鱼竿较劲的声音，据粉丝调查显示“有助于提高专注度”。
于是这条自言自语，成了当晚最爆的热搜话题。
凌晨三点，霍姐的电话准时轰炸。
“林！歌！”
“你又干什么了？！英雄联盟那边刚给我发正式函件，说看到你直播间的实时反应，决定调整邀请方案——现在不是让你颁奖了，是让你当总决赛解说嘉宾！”
“解说？我连英雄技能都分不清。”
“他们说了，不需要你懂游戏。”
霍姐的语气里透着一种“这世界疯了但我得跟着疯”
“只需要你坐在解说席，像平时直播那样——看到什么说什么，想吐槽就吐槽，想睡觉就睡觉。他们说，这叫‘沉浸式真实反应解说’。”
“……”
“而且出场费是这个数。”霍姐发来一张截图。
林歌看了一眼，默默数了数后面的零。
“我还是不明白。”
“电竞比赛请一个游戏小白当解说，观众不骂街？”
“观众？”
“你知道你现在直播间那37万挂机党里，有多少是电竞圈的专业选手、教练、主播吗？
刚才edg、rng、tes三家俱乐部的官微已经转发了你的直播片段，配文都是‘欢迎林老师莅临指导’——指导个屁！他们就是想吃流量！”
林歌打开微博。
热搜前十，和他相关的占了六条。
点进去，是各大战队选手在直播间刷礼物的截图合集。
有刷火箭的，有刷航母的，最显眼的是某个id叫“uzi不想退役”的用户，连续刷了1314个“鱼竿”礼物——这是直播平台专为林歌设计的虚拟道具，一个价值100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歌扶额。
手机又震了一下。
“接了。
1出场费够买下整个佘山的钓鱼台；
2小鱼想看比赛直播，她说爸爸上电视她就写作业；3我想看你出糗。”
五岁的林小鱼趴在茶几上，面前摊开一本《幼儿奥数启蒙》，但她的小脑袋正歪着看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林歌直播间的回放，小姑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林歌盯着照片看了十秒。
叹了口气。
“行吧。”
“但我要提前声明：我真是青铜水平，到时候说错话，主办方别让我赔钱。”
霍姐在电话那头长舒一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
“等等，你真是青铜？不是谦虚？”
“上个月陪小鱼玩，她拿我的号打了十把排位，九连胜。”
“最后一把输是因为她中途去上厕所，我自己接手，然后被对面打野抓到超鬼。小鱼回来看到战绩，叹了口气说‘爸爸你还是去钓鱼吧’。”
霍姐沉默了三秒。
“这件事，”
“绝、对、不、能、让、媒、体、知、道。”
“为什么？”
“因为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林歌是‘深藏不露的国服第一钓鱼佬’，游戏天赋和钓鱼天赋一样，属于‘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震惊世界’的类型。”
“你知道他们怎么分析的吗？他们说你能在万云水库钓到悬案尸体，说明你有超凡的观察力和预判能力；
能在川藏线随手救下遇险车队，说明你有极限应变能力；
能在奥斯卡念错名字却掀翻好莱坞黑幕，说明你有颠覆性思维——这些特质，恰恰是一个顶级电竞选手需要的！”
林歌：“……”
“所以，”
“你现在不是游戏小白，你是‘尚未开发出全部潜力的电竞之神’。主办方就是想看你‘第一次接触职业比赛的真实反应’，他们认为这比任何专业解说都有看点。”
挂掉电话后，林歌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看着窗外上海的霓虹。
系统悄无声息地弹出一条提示——自从进入“半退休”状态后，系统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但偶尔还是会出来刷一下。
【检测到宿主即将参与全球性电竞赛事】
【任务要求：在总决赛解说席上，保持真实的游戏水平认知，不刻意伪装，不随波逐流】
【任务奖励：根据宿主表现，解锁“游戏理解”注：非强制接受，可拒绝）】
林歌看着这行字，忽然笑了。
“真实的青铜？”
“这还需要保持吗？我本来就是。”
系统没有回应。
但林歌感觉到，这次的任务和以往不太一样——没有强制，没有惩罚，甚至连奖励都可以拒绝。
仿佛系统也在试探，在这样一个“摆烂已成神话”的阶段，他还会不会选择最真实、最可能“丢脸”的那条路。
三天后，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组委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官宣林歌将作为“特邀沉浸式解说嘉宾”出席上海总决赛。
记者提问环节，第一个问题就直指核心：
“林歌先生，您此前公开表示对游戏规则不熟悉，这样的您坐在解说席，会不会对赛事专业性造成影响？”
台下闪光灯连成一片。
林歌拿着话筒，想了想。
“我会影响专业性，”
“所以我的位置在解说席最边上，离主解说最远的那把椅子。主办方给我配了静音按钮，如果我说的不对，他们可以随时切掉我的麦。”
全场安静了一瞬。
接着是哄堂大笑。
“太真实了哈哈哈哈！”
“主办方：我们准备了黑科技；林歌：我准备了静音按钮。”
“这波自我认知满分！”
“那您会为这次解说做什么准备吗？比如恶补游戏知识，或者向职业选手请教？”
林歌摇头：“不准备。”
“为什么？”
“因为主办方要的就是‘不准备’的我。”
“如果我恶补了，学会了专业术语，分析得头头是道，那我和其他解说有什么区别？观众想看的是‘林歌看比赛’，不是‘又一个专业解说’。”
台下响起掌声。
发布会结束后的后台，霍姐冲过来，表情复杂：
“你这话说得……倒是挺通透。”
“本来就是实话。”
林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嘉宾证，挂脖子上，
“对了，总决赛是哪两个队伍打？”
霍姐：“……”
她拿出平板，调出资料：“lck赛区的t1战队，对lpl赛区的blg战队。t1有传奇选手faker，blg是今年黑马，中单yagao和下路elk状态正热。这是faker的第六次全球总决赛，可能是他职业生涯最后一舞；blg则是第一次进决赛，全华班阵容，承载了整个lpl的希望。”
林歌认真听完，点点头。
然后问：“faker是谁？”
霍姐闭上眼睛，深呼吸。
“算了，”
“你就保持这样。挺好。”
走出发布会场时，上海的天空飘起了细雨。
林歌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等车。
几个年轻的ser从旁边经过，她们s的是游戏里的英雄角色——一个金克斯，一个阿狸，一个萨勒芬妮。
看到林歌，她们眼睛一亮，小跑过来。
“我们是blg粉丝，可以求个祝福吗？希望blg能夺冠！”
林歌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想了想。
“祝福的话……”
“希望你们支持的队伍，打得开心。”
女孩们愣了愣，然后笑得更灿烂了。
“这就够了！”
“电子竞技，开心最重要！”
车来了。
林歌坐进后排，看着窗外雨幕中渐行渐远的女孩们，她们还在兴奋地比划着什么。
“发布会看了。你说得很棒。”
林歌回复：“你看了？”
“小鱼要看爸爸上电视，我陪她。”
小鱼坐在儿童椅上，面前摆着零食，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小手还学着林歌的样子拿着一个玩具话筒。
“爸爸坐在那里，就像在河边钓鱼一样安静。”
林歌看着这句话，笑了。
车驶过黄浦江，江对岸的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灯火通明。
半个月后，那里将聚集两万观众，全球数亿人将通过直播观看这场电竞盛会。
而他，一个连英雄技能都认不全的青铜玩家，将坐在解说席最边上的位置。
“那就，”
“像钓鱼一样吧。”
看水面波澜，等鱼咬钩。
不说话，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