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技术分析室的灯还亮着。
但坐在主控台前的，不是秦子怡。
是徐立自己。
小柒的虚影飘在旁边。
“宿主，秦顾问的预设程序已经加载完毕。”
“能量模拟将在六点整准时启动。”
徐立盯着屏幕上复杂的能量模型。
“她睡了多久？”
“三小时。”
小柒调出监控画面。
隔壁休息室里，秦子怡和衣躺在沙发上，呼吸均匀。
手边还摊着写满算式的笔记本。
“够吗？”
“不够。”
小柒实话实说。
“但她说，六点前必须醒来做最后校准。”
“这是技术活。”
“不能假手于人。”
徐立沉默了几秒。
“让她多睡二十分钟。”
“程序启动时间推迟到六点二十。”
“可是——”
“没有可是。”
徐立打断小柒。
“戏要演得像，但人不能真垮。”
“你去准备吧。”
“我在这盯着。”
小柒的虚影闪烁了一下。
“明白。”
她消失了。
徐立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
窗外还是浓稠的夜。
远处海面上，有灯塔的光柱扫过。
一下，一下。
像计时器。
早上六点十分。
秦子怡猛地睁开眼睛。
她抓起笔记本就往外冲。
冲到技术室门口，才看见徐立坐在她的位置上。
“你——”
“迟了十分钟。”
徐立头也不回。
“程序启动时间推后了。”
“现在刚好。”
秦子怡愣在门口。
她看着徐立的背影。
看着屏幕上已经就绪的模拟程序。
“你……调过参数了？”
“调了点。”
徐立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
“但核心部分没动。”
“你检查一下。”
秦子怡坐下，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七层数据界面逐一闪过。
全部严丝合缝。
甚至比她预设的，还要精细一点。
“你什么时候学的能量建模？”
“刚学的。”
徐立指了指她手边的笔记本。
“看你写的笔记。”
“现学现卖。”
秦子怡转头看他。
眼睛还是红的，但有了点光。
“谢谢。”
“不用谢。”
徐立走到窗边。
“赶紧弄完。”
“后面还有硬仗。”
秦子怡深吸一口气。
手指落在回车键上。
这一瞬间，她想起很多事。
想起父亲实验室里的咖啡香。
想起司空晦第一次教她写代码。
想起徐立说“你选的绝路，风景如何”。
她按下回车。
“听涛别院外围阵法，激活。”
“能量频率校准完毕。”
“模拟扰动波形——注入！”
屏幕上的频谱图，开始波动。
像呼吸。
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精密的算计。
“能量波纹扩散中。”
秦子怡盯着实时监控。
“预计两分五十秒，抵达深蓝废墟暗哨范围。”
徐立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窗外。
天边，第一缕晨光正撕开夜幕。
深蓝废墟，地下二层。
那根伪装成水泥柱的监测探头，准时亮起微光。
传感器捕捉到了空气中那缕异常的波动。
数据流悄无声息地传回。
地下基地。
司空晦面前的屏幕弹出警报。
“监测到目标区域灵能异常。”
“波动特征：圣物周期性扰动。”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二。”
司空晦看着这行字。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调出秦子怡数据包里的理论模型。
两相对比。
几乎一模一样。
“百分之九十二……”
他轻声重复。
“要么是真的。”
“要么——”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
“是模仿到了骨子里。”
上午九点。
碧波府南郊，废弃物流仓库。
三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门口。
徐立从中间那辆车下来。
黑夹克，棒球帽。
身后跟着四个夜鹰队员。
都穿着便服，打扮得像保镖。
但站姿松散，眼神乱飘。
“宿主，三点钟方向，七百米。”
小柒的声音响起。
“高倍镜反光。”
“雾中鬼到了。”
徐立微微点头。
他抬头看向仓库二楼。
破窗户后面，有人影晃动。
“人齐了吗？”
他问身后的队员。
“齐了。”
队员压低声音。
“李总安排的三位老戏骨。”
“都在里面候着。”
徐立迈步走向仓库大门。
脚步很稳。
但每一步，都刻意慢了半拍。
像在犹豫。
又像在警惕。
七百米外，废弃水塔顶上。
雾中鬼趴在那里。
手里的望远镜稳稳对准仓库。
他的通讯设备没开。
只是静静地看。
镜头里，徐立走进仓库。
二楼窗户后，出现三个人。
雾中鬼调整焦距。
看清了那几张脸。
都是赵家曾经的实权人物。
有两个，他在逐光会资料里见过。
是赵振雄的心腹。
现在，他们正和徐立面对面坐着。
似乎在谈什么。
雾中鬼听不见声音。
但他能看见徐立的手势。
时而强硬，时而缓和。
像在谈判。
像在招揽。
镜头一转。
仓库周围的警戒。
那四个夜鹰队员，站位松散。
有人掏烟，有人看手机。
明显心不在焉。
雾中鬼的眉头，微微皱起。
仓库里。
徐立坐在破折叠椅上。
对面是三个“赵家实权人物”。
实际上，都是李国良手下的老江湖。
演了一辈子戏的那种。
“徐先生。”
中间扮成赵家三叔公的老者，颤巍巍开口。
“您说的条件，我们可以考虑。”
“但赵家的产业……”
“赵家的产业已经没了。”
徐立打断他。
声音平静，但带着压迫感。
“现在你们手里的，只是一些零散的渠道和人脉。”
“这些东西，我能找别人。”
“找你们，是给你们机会。”
他身体前倾，盯着三人。
“最后一次机会。”
三个老戏骨对视一眼。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挣扎和恐惧。
“我们需要时间……”
“明天。”
徐立站起身。
“明天这个时候，给我答复。”
“过时不候。”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脚步依然很稳。
但背影，透着不耐烦。
水塔顶上。
雾中鬼看着徐立走出仓库，上车离开。
那三个“赵家人物”也从后门溜走。
整个会面，持续十五分钟。
不长不短。
足够谈一些事情。
也不够谈得太深。
很合理。
雾中鬼收起望远镜。
身影悄无声息滑下水塔，消失。
中午十二点。
茶园庄园，密室。
赵振雄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凉透的茶。
门开了。
雾中鬼走进来。
像一道影子。
“赵老板。”
他的声音嘶哑。
“好久不见。”
赵振雄手一抖。
茶水洒了一地。
“雾、雾鬼先生……”
他站起来，脸色惨白。
“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不重要。”
雾中鬼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重要的是，你还想不想活。”
赵振雄的腿开始抖。
“想、想……”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雾中鬼从怀里掏出一枚微型注射器。
里面是透明液体。
“最新型的‘吐真剂’。”
“注射后，你会说出所有你知道的。”
“但副作用是——”
他顿了顿。
“大概率脑损伤。”
赵振雄的瞳孔骤缩。
“不、不要……”
“那就自己说。”
雾中鬼收起注射器。
“徐立找赵家那些人，谈了什么？”
“他、他想收编赵家残余的势力。”
赵振雄的声音发颤。
“说要用那些人，去深蓝观测站……”
“去干什么？”
“不、不知道……”
赵振雄摇头，冷汗直冒。
“他只说要借赵家的渠道和人手，说观测站里有他要的东西。”
“还、还说……”
他咽了口唾沫。
“说如果成了，可以分赵家一杯羹。”
雾中鬼盯着他。
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恐惧，是真的。
贪婪，也是真的。
挣扎和犹豫，更是真的。
“他还说了什么？”
“他……他问了我观测站内部的结构。”
赵振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是手绘的草图。
只到第三层。
“我只能画到这里。”
“下面的，我没权限进去。”
雾中鬼接过草图。
扫了一眼。
和逐光会内部资料里的结构图，基本吻合。
只是少了最后两层。
“就这些？”
“就、就这些……”
赵振雄瘫在沙发上，像被抽空了骨头。
“雾鬼先生，求您跟司空先生说……”
“我真的是被逼的。”
“徐立抓住了我的家人，我没办法……”
他的眼泪流下来。
混着冷汗。
“但我心里，还是向着司空先生的。”
“只要他能救出我家人……”
“我愿意做任何事。”
雾中鬼看着他。
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
“等消息。”
他走出密室，消失。
赵振雄坐在沙发上，还在发抖。
但等门彻底关上后。
他的颤抖，慢慢停了。
眼神里的恐惧和贪婪，像潮水一样退去。
只剩下冰冷的疲惫。
“演得还行吧？”
他对着空房间，喃喃自语。
傍晚，听涛别院。
林景岳从云巅赶了回来。
老人的脸色很凝重。
“徐立，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书房里，他盯着徐立，一字一顿。
“用铜钱的虚弱期当诱饵。”
“用赵振雄的命当赌注。”
“甚至让清舞在云巅独自面对萧文博……”
“任何一环出错，我们都会万劫不复。”
徐立坐在茶桌前，正在泡茶。
动作很稳。
“三外公，您说得对。”
“但这个险，必须冒。”
他把第一泡茶倒掉。
“司空晦不是普通的敌人。”
“他多疑，缜密，掌控欲强。”
“对付这种人，完美的陷阱没用。”
“因为他根本不会踩。”
热水注入茶壶。
茶香弥漫。
“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一个‘不完美’的陷阱。”
“一个看起来有风险，但收益巨大的机会。”
“一个……在他计算模型里，‘值得一试’的赌局。”
徐立抬起头，看向林景岳。
“所以我们要让他看到赵振雄的挣扎。”
“看到铜钱的虚弱。”
“看到我们的‘破绽’。”
“要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要让他自信地——”
徐立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走进我们给他挖的坟。”
林景岳沉默了很久。
茶香在两人之间萦绕。
“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四十。”
徐立如实回答。
“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
“把握是零。”
老人叹了口气。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就干吧。”
深夜十一点。
地下基地。
司空晦面前的三块屏幕，同时亮起。
第一块，是技术部门的最终验证报告。
“模拟扰动与理论模型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二点七。”
“能量衰减曲线符合圣物周期性虚弱特征。”
“结论：数据包描述现象真实存在。”
第二块，是雾中鬼的观察报告。
“目标徐立于今日上午九点，与三名赵家残余实权人物秘密会面。”
“会面地点：南郊废弃仓库。”
“会面时长：十五分钟。”
“观察结论：目标确在招揽赵家势力，意图指向深蓝观测站。”
第三块，是雾中鬼对赵振雄的评估。
“目标赵振雄状态：恐惧，贪婪，首鼠两端。”
“提供情报：徐立意图借用赵家渠道人手，目标为观测站内某物。”
“情报真实性：手绘结构与内部资料基本吻合，可信度较高。”
“个人判断：目标仍有利用价值，但其忠诚度需持续施压。”
司空晦看着三份报告。
看了整整二十分钟。
然后，他调出深蓝观测站的实时监控。
画面上，观测站静立在夜色里。
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兽嘴里，含着钥匙。
兽周围，布满了陷阱。
有一个微弱的、周期性的能量弱点。
那是秦子怡数据包里描述的，“圣物自噬超频”必须攻击的节点。
也是理论上，唯一能安全取出钥匙的机会。
司空晦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
节奏平稳。
像在计算。
一分钟后。
敲击声停了。
他调出通讯界面，输入一行指令。
“通知‘黄’字序列全体。”
“七十二小时内，集结碧波府。”
“任务目标：深蓝观测站。”
“任务优先级：最高。”
指令发出。
屏幕暗下。
房间里，只剩下司空晦轻微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期待的弧度。
“子怡。”
他轻声自语。
“让为师看看……”
“你精心调制的毒。”
“到底有多烈。”
窗外，夜色如墨。
远处深山里，隐约传来野兽的嚎叫。
像在回应。
（第15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