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妞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在脑子里想着:爹娘养她一个小孩都挺费劲了,要是再来个光会吃不会考第一的,她还能吃饱饭长大吗?
想到这里,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格外认真:“爹,娘,你们可别听我奶的。反正我不同意要弟弟。”
张铁军和李秀兰赶紧点头:“放心,咱家就你一个。”他们也压根没想过,就是老娘时不时会催。
刘玉芬不乐意了:“你这丫头,真是惯坏了!没个弟弟,以后你嫁了人受欺负,连个撑腰的都没有,哭都找不着调!”
张春霞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也觉得没儿子确实艰难。幸好自己苦尽甘来,现在能带着俩闺女过日子,也多亏了有三个兄弟撑腰。娘家有人撑腰这点,确实没得说。
牛妞看向刘玉芬,老实巴交地说出了心里最大的担忧:“爹娘要是生了弟弟,我怕他以后跟我抢爹娘留下的钱。”
再冷漠的人听到这话也会笑出声,刘玉芬没忍住笑了:“就你爹娘挣的那三瓜两枣,够花就不错了,还能留下啥钱?”
张铁钢是队里会计,最清楚不过了,插嘴道:“年底分红,老三两口子拢共才分了不到三十块,老二家都有四十呢。”
牛妞想都没想,直接反问:“奶,你也知道我爹娘挣得少啊?那没钱还生啥弟弟?让他喝西北风长大呗?”
张铁军见自家老娘被闺女怼得哑口无言,还故意火上浇油:“娘,要不您给点?您给钱,我和我媳妇立马生第二个!”
刘玉芬哪能乐意?要是她真给钱,李卫红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老两口的钱在大房眼里那就是他们的。
李卫红阴阳怪气地说:“老三,没钱就别生,以后对你俩大侄子好点,我让他们时不时去看看你。”最好把他家里的钱都花在她俩儿子身上。
牛妞可是个既考了第一名又孝顺的孩子,哪能让她爹娘指望别人家孩子?
她立刻拍着小胸脯保证:“爹,娘,你们放心!等我长大了,给你们找六个儿子!星期一到星期六,他们轮着去看你们,等星期天我放假,我亲自去看你们!”
牛妞还不懂女婿是啥,只知道大人都管对方的爹娘叫爹娘,所以决定给她爹娘找六个儿子。
李秀兰被闺女这童言无忌的话逗得前仰后合,竖起大拇指:“哎哟,我闺女可真孝顺!”
被牛妞这么一搅和,这顿年夜饭总算没真吵起来。
吃完饭,三房的人脚底抹油,端上自家的碗筷赶紧溜回家了。
天儿冷得很,这里也没守岁的习惯,大家早早都睡下了。
大年初一一早,牛妞破天荒地没赖床,赶紧洗漱好,吃过早饭就直奔大房那边。
一进门就脆生生地喊:“爷!奶!新年好!”然后小手伸得直直的,就等着收压岁钱呢。
张老头摸出一毛钱塞给她。刘玉芬还记着昨晚的事呢,板着脸没说话。
牛妞也不介意,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捏着那一毛钱,转身就钻进大房屋里,冲着张铁钢和李卫红伸手:“大伯!大伯娘!新年好!”
等牛妞把该拜的年都拜了一圈,就揣着几毛巨款回到家。
李秀兰问:“闺女,收了多少压岁钱?”
牛妞把小手摊开,展示三张毛票:“爷给了一毛,大伯给了一毛,二伯也给了一毛。”
李秀兰点点头,心里有数了。等会儿给阿梅他们压岁钱,每人回五分就成。自家就一个闺女,可不能在这事上吃亏。
她对牛妞说:“闺女,这压岁钱你自己收好,留着买本子铅笔,知道不?”闺女已经上学了,她就不没收了,反正拢共也没几毛。
牛妞高高兴兴地把三毛钱塞进自己最深的兜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生怕口袋有缝漏掉了。
李秀兰这才拿着准备好的红包去给其他孩子发压岁钱,别的孩子可不象牛妞这么跳脱,一大早就主动上门讨要。
张学利刚拿到李秀兰给的五分钱压岁钱,转眼就被李卫红一把抽走:“娘帮你保管!”
李卫红打开红包一看,居然只有五分!气得嘴都歪了,这三弟妹,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她阴阳怪气地对李秀兰说:“三弟妹,不是大嫂说你,你这也太抠搜了。我跟你说,吃亏是福,别计较这么多。”
李秀兰轻飘飘扔下一句:“哦,那我祝大嫂福如东海。”说完就走了,把李卫红气得干瞪眼。
李卫红转头又盯上大儿子:“学胜,你的压岁钱娘帮你保管?”
张学胜把红包往怀里一揣,躲开她的手:“娘,我自个儿保管就成。”
没多会儿,狗剩他们就在外头喊牛妞去村里拜年了。
这可是孩子们一年里最盼着的事儿,能理直气壮地上门讨零嘴吃,不但不会挨骂,主人家要是没人来讨,反倒说明他家没人缘,或者穷得给不起呢!
牛妞赶紧把书包清空,往背上一甩,嘴里嚷嚷着:“来啦来啦!”
狗剩他们看见牛妞背这么大个书包,都觉得有点夸张。
铁妮问:“牛妞,能有这么多好吃的给你装吗?”
牛妞嘿嘿一笑:“你们这就不懂啦!我爹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万一东西多,我兜太小装不下咋办?”
大家一听,还真有道理,顿时都觉得自己的衣兜太小了。牛妞还叫上阿梅阿荣,人多才热闹嘛。
张学利在家听见外头的动静,眼看他们都要走了,才急急忙忙追出来:“等等我!我也去!”
一群孩子像蝗虫过境似的,浩浩荡荡出发了。
牛妞打头阵,在前面说吉祥话,后面的孩子就跟着叽叽喳喳地重复。
大家果然都讨到了不少零嘴,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无非是几颗花生瓜子,运气好能得一颗水果糖,但孩子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人多路窄,往下一家走的时候,牛妞不小心踩到了阿荣的脚,阿荣直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
牛妞说了一上午话,早就口干舌燥,嘴都瓢了,本来想说不好意思,结果脱口而出:“阿荣弟弟,真是没意思!”
阿梅赶紧把弟弟扶起来。阿荣摔得有点懵,眼圈都红了,但还是不确定地问:“牛妞姐,那,那咋样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