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李兰和李荷都哭成了泪人,生怕娘有个三长两短。要是娘不在了,她们在这世上可真没活路了。
李秀兰心里清楚,送医及时的话,这种情况多半是孩子保不住,大人应该没啥性命危险。
她强打精神安慰俩孩子:“别瞎想,你们娘会没事的。跟牛妞妹妹玩会儿,三舅娘去把碗洗了。”
刘玉芬见老三家的带着俩外孙女回来,赶紧过来问:“咋回事?不是送你们大姐回去吗?咋把孩子带回来了?”
李秀兰简单说了经过。刘玉芬一听,破口大骂:“那死老婆子真不是人!看来牛妞说得对,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可骂完她又发起愁来,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大闺女往后可咋办?她唉声叹气地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李兰很懂事,生怕给三舅娘添麻烦,主动帮忙烧水,带着妹妹们洗澡。
牛妞还是忧心忡忡,小脑袋里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去报个公安?
等三个孩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就并排躺在暖烘烘的炕上了,幸好这炕够大,就算再来几个也睡得下。
那边,张铁军三兄弟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心里都后悔不迭。要不是他们一时冲动动了手,张春霞或许就不会出事。
张铁军忍不住问张铁柱:“二哥,你咋二话不说就抡拳头呢?”
张铁柱一脸老实巴交,还带着点委屈:“不是你让我上的吗?你还给我使眼色来着。”
张铁军简直欲哭无泪:“我那眼色是让你跟我一块拦着他!谁让你动手了!”
张铁柱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倒是张铁钢还算镇定。他好歹是个小干部,遇事想得深些:“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不过春霞这样……这婚反倒好离了。”
现在很多人结婚都不领证,过不下去直接走人也行。再说,他们家在公社也不是完全没人脉。
他对张铁军说:“老三,等会儿到了地方你先落车,赶紧去找小妹,让她来看看她大姐。”
张铁军连忙应下。眼下也只能找小妹了,她是家里过得最好的。
张铁军虽然以前有点混不吝,但对大姐和小妹从来都是真心实意。就算小妹婆家条件好,他也从没想过去占便宜,就是怕妹妹在婆家难做人。
去公社的路本来就不远,更何况还是开拖拉机去的,很快就到了卫生站。
张铁柱跟着卫生站的人把大姐送进去救治,张铁钢留下来跟大队长聊了几句,张铁军则拔腿就往小妹家跑。
张冬雪大晚上看见三哥急匆匆找来,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爹娘出了什么事。
她最近太忙,好久没回娘家了。一听是大姐出事,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也是大姐一手带大的,对大姐的感情自不必说。想到大姐这些年过的竟是这种日子,却从没跟娘家人诉过苦,她心里又痛又气。
“三哥你等等!”张冬雪稳住心神,“我回去拿钱,跟你一块去卫生站!”
她婆婆在一旁听了也连连叹气,骂道:“那家子真不是人!老二家的,你快去,有啥事就回来说!”
等张冬雪和张铁军赶回卫生站,张春霞已经救治完了。
果然是怀了身孕,但孩子没保住。月份太小,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加之身子亏得厉害,月事经常推迟甚至不来,就更没往那方面想了。
忙活了大半夜,张冬雪对三个哥哥说:“哥,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守着大姐。有啥事明天来了再说。”
兄弟几个互相看了看,也知道他们一群大男人照顾起来不方便,便点头答应了。
张冬雪看着病床上大姐憔瘁枯黄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大姐才三十出头啊,怎么看起来象四十多岁的人?当年可是村里公认的一枝花呢。
她握住张春霞的手,轻声说:“大姐,我婆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在公社还算有点关系。你要是真不想过下去了,我就托人帮你跟那畜生把婚离了。”
张春霞此刻已经心灰意冷,那个家是万万不能回去了。可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闺女:“我要是走了……阿兰和阿荷怎么办?我带不走她们啊……”
张冬雪也为难,但还是说:“大姐,只要你下定决心不过了,我一定尽力想办法帮你!”
张春霞疲惫地闭上眼睛:“等明天再说吧。”
张铁军回到家,屋里多了两个小姑娘,确实不太方便,便说:“我去大哥那边堂屋凑合一晚。”
李秀兰赶紧问:“大姐怎么样了?”李兰李荷也眼巴巴地望着他。
张铁军叹了口气:“人没事,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你们别担心,小妹在那儿陪着呢。”
牛妞听说大姑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那个坏姑父,她又气得小拳头都硬了,大姑被欺负成这样,她得帮忙!
第二天上学,牛妞背着书包走到公社,却没往学校方向拐。
狗剩叫住她:“牛妞,你去哪儿?”
牛妞一脸严肃:“我得去报公安!我大姑被欺负了!”
牛娃和铁妮面面相觑,他们不敢逃课,既怕老师罚,更怕爹娘的巴掌。
狗剩却不怕,一听牛妞要干大事,立刻说:“我跟你一块去!”
牛妞感动地看着他,用力点头:“狗剩!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幸好白枝枝这会儿不在,不然她肯定要闹了,上次牛妞明明说她才是最好的朋友呢!
俩孩子熟门熟路地摸到派出所,巧得很,又碰上了陈安。
陈安一看见这俩小豆丁,就知道自己又来活儿了。
没一会儿,俩孩子就坐在了陈安对面。陈安拿出本子问:“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牛妞还没开口,就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本来只想装装可怜,可一想到大姑浑身是血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狗剩在一旁看得目定口呆,心里嘀咕:牛妞没提前说要哭啊,那他是哭还是不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