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上学的路上,狗剩凑到牛妞身边问:“牛妞,昨天我找你去掏鸟窝,咋都找不见你人影呢?”
牛妞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说:“我姥姥过生日,我跟爹娘回姥姥家啦!”
旁边的牛娃一听,有点担心地问:“那你作业做了没?要是没做,李老师肯定得让你罚站!”
他记得很清楚,放假那天晚上他们都在河边跟二蛋烤鱼,要是牛妞昨天没空,那作业肯定没写。
牛妞小下巴一扬,得意地说:“我肯定做了呀!我昨天一回家就写完了!我才不象某些人呢!” 说着,她还故意瞟了狗剩一眼。
狗剩不乐意了,撅起嘴:“牛妞!咱俩还是不是最好了?你咋能这么说我!”
牛妞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了吐舌头,然后嘎嘎笑着,撒腿就往前跑。
“牛妞你别跑!”狗剩立刻拔腿就追。
铁妮在后面担心地喊:“你们俩慢点!看着点路!”
牛娃也一边追一边佩服地喊:“牛妞你跑得真快!等等我!”
几个孩子吵吵嚷嚷地跑到了学校。
牛妞冲进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发现同桌白枝枝已经来了,但不象平时那样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而是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牛妞用骼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小声问:“枝枝,你咋啦?不高兴?”
自从两个小姑娘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后,牛妞就知道她叫张芝芝,同桌叫白枝枝,不是同一个字了。
白枝枝抬起头,看了牛妞一眼,没什么精神地说:“牛妞,你来啦?” 她顿了顿,才小声说,“我没事…”
牛妞不信:“肯定有事!你快说嘛!是不是作业没写?怕老师骂?”
白枝枝摇摇头:“不是作业。是昨天,我爹带我回村里看我爷奶了,我娘就不高兴了。”
牛妞更好奇了。她知道白枝枝的爹娘都在公社有工作,是吃商品粮的,一家人都住在公社上。
她爹是农村考出来的,她娘是从县城下来的。
“回村里看爷奶不是挺好的吗?你娘为啥不高兴啊?” 牛妞不理解。
白枝枝撅起了嘴,声音更低了:“我娘她不喜欢我爷奶,还有叔叔婶婶他们。她觉得他们是…是乡巴佬,嫌他们埋汰,也不喜欢让我去。”
牛妞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她爷奶和大伯一家,说不定枝枝的叔叔婶婶也真的不讨人喜欢呢?
不过,她一听到乡巴佬这三个字,心里就不乐意了。
牛妞皱着小眉头问白枝枝:“咋了?农村人就是乡巴佬啦?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埋汰…”
她说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还沾着点泥印子的衣角,声音小了点,“好象是有点埋汰…不过,你娘咋能这么说呢!”
白枝枝连忙摆手,着急地解释:“牛妞,我不是说你!我没嫌弃!是我娘……
我娘总说村里人没见识,是乡巴佬。其实、其实我挺喜欢回村里的,就是、就是村里的小孩都不乐意跟我玩。”
牛妞一听,小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们欺负你了?”
白枝枝委屈地点点头:“他们嫌我穿得太干净,说我跟他们不一样,就不带我玩…”
她没说的是,有一次几个大点的女孩子故意扯她的新裙子,把裙子弄脏了,她当时就哭了,那些孩子就笑她,更不跟她玩了。
牛妞一听是这么回事,用力地拍了拍白枝枝的肩膀:“嗨!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这有啥的?他们不带你玩,你来找我玩啊!我带你掏鸟蛋摸鸡蛋,还能带你烤鱼呢!”
“烤鱼?”白枝枝瞪大了眼睛,她只吃过炖鱼,红烧鱼,煎鱼,从来没听说过鱼还能烤,“鱼还能烤着吃吗?”
牛妞看着同桌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弃地撇撇嘴:“当然能烤啦!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烤得外焦里嫩,可香可脆了!”
说着,牛妞都差点流狗水了…
白枝枝被她描述得也馋了,连忙说:“那、那我回去跟我娘说,看看能不能去找你玩?牛妞,成不成?”
牛妞大方地点头:“成!到时候我带你好好见识见识吧,城巴佬。”
白枝枝不乐意了,撅起嘴:“牛妞!你咋骂人呢?乡巴佬不是好话,城巴佬肯定也不是啥好话!”
牛妞嘿嘿一笑,理直气壮地说:“这咋是骂人呢?你看啊,你娘说农村人没见识,叫乡巴佬。
那你连烤鱼都不知道,是不是也没见识?你们城里人没见识,那不就叫城巴佬嘛!是不是这样?”
白枝枝被牛妞这套歪理绕得有点晕,仔细一想,好象…好象还挺有道理?
她用力点点头,拉着牛妞的手,一脸认真地说:“牛妞,你说得对!那你一定要多带我见识见识!我不想当城巴佬!”
坐在后面的牛娃,把牛妞和白枝枝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额头上不禁冒出几道黑线。
城巴佬,是这么解释的吗?
怎么感觉牛妞是在一本正经地忽悠她的同桌呢?
还说要带人家去烤鱼……
牛娃心里门儿清,就牛妞那懒劲儿,到时候肯定是动动嘴皮子,活全让他们干了!
不过,牛娃转念一想,那又能咋办呢?牛妞要是发话了,他们还不是得照办?谁让他们就愿意跟着牛妞玩呢!
带就带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没多久,上课铃声就响了。
牛妞立刻坐得笔直,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的李老师。
她听课听得特别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她可是立下了要当城里人的远大志向呢!等端上了铁饭碗,她还要孝敬爹娘,孝敬姥姥一家,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当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