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你追我赶地朝着村外跑去。
那欢实的劲儿,引得几个坐在自家门口唠闲嗑的老婆子直撇嘴。
一个老婆子啧啧两声:“瞧见没?那牛妞,整天跟着男娃子疯跑疯玩,没个丫头样!这都分家了,也不说多帮家里干点活,就知道野!”
另一个附和道:“可不是嘛!铁军和他媳妇就不是勤快人,再养这么个懒闺女,等秋收分了粮,他们自己开火,我看呐,够呛!等着饿肚子吧!”
议论声被风吹散,牛妞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正和牛娃比赛谁跑得快,第一个冲到了林子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又赢啦!”
牛娃跑得满头大汗,叉着腰喘气,他又输了。
输给牛妞,他其实都习惯了,牛妞跑起来是快。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爹在比爹大赛中输给了牛妞爹,那才让他别扭了好几天,觉得丢了面子,不好意思找牛妞玩。
牛娃抹了把汗,看着牛妞红扑扑的小脸,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牛妞,你是真厉害啊!跑得快,吵架也厉害!”
牛妞一听,小胸脯挺得更高了,下巴一扬:“那当然了!”
牛娃心里还惦记着比爹的事,他凑近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牛妞,你再说说,你爹…他到底是咋吃屎的?用啥家伙什吃的?”
“啊?”牛妞正得意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懵,小脸顿时有点不自然了。
她爹哪里真吃过哦!反正她没见过!
可牛都吹出去了,现在认怂,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把心一横,小手比划着名:“还能咋吃?就…就用手拿着吃呗!还能用啥!”
用手…拿着吃…
牛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对张铁军的敬佩之情顿时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他爹连茅坑都嫌臭,肯定不敢用手拿,更别说吃了!
这么一比,他爹确实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牛娃心里暗暗发誓:不行,他爹不能输!回去得想办法让他爹也…也厉害起来!至少,不能比吃屎差太多吧?
牛妞生怕牛娃再追问,那她可就要露馅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小手一指旁边一棵看起来比较好爬的树,对狗剩和牛娃发号施令:“狗剩,牛娃,你俩赶紧爬树掏鸟蛋去!动作麻利点!”
狗剩老实,点点头就准备往树上蹭,可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牛妞,那你干啥呀?”
牛妞把瘦瘦的小胸脯一挺,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我刚刚跑累了呀!我就在这儿监工!看着你们干活,这可是最重要的活儿!”
狗剩听得直翻白眼,牛娃也忍不住抱怨:“牛妞,你每次都这样!光动嘴,让我们干活!”
牛妞把脸一板:“咋啦?不愿意?那下次别跟我玩了!”
这话一出,杀伤力巨大。
牛娃和狗剩对视一眼,都蔫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就愿意跟牛妞玩呢?两人只好认命,开始在几棵大树之间爬上爬下。
可结果就象他们预料的那样,村里但凡能有点油水的地方,早就被那些半大小子们扫荡过无数遍了。
两人忙活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连根鸟毛都没找到。
等牛妞在软乎乎的草垛子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揉着眼睛坐起来时,就看到狗剩和牛娃两手空空地站在她面前。
牛妞小嘴一撇,很不满意:“咋回事呢?上次咱们不是还掏着两个吗?这次咋一个都没有?”
狗剩和牛娃委屈得不行,但又没法反驳。
牛妞拍拍屁股,从草垛子上站起来,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眼尖的狗剩“咦”了一声,指着牛妞刚才坐过的地方旁边:“牛妞,你看!那是啥?”
牛妞低头一看,只见草垛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只圆滚滚的鸡蛋!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这地方都没鸡,咋会有鸡蛋?还正好在牛妞睡觉的地方?
牛妞自己也觉得稀奇,她挠了挠头:“我睡觉的时候,也没感觉硌得慌啊…”
狗剩和牛娃才不管这鸡蛋是哪儿来的呢,他们只知道,今天没白来!
两人顿时眉开眼笑,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
两只鸡蛋,三个孩子分,要是烤着吃或者煮着吃,一人连一个都轮不上,塞牙缝都不够。
牛妞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有了主意:“咱们蒸鸡蛋羹吧!放点猪油和盐,香得很!还能一人分上几口。”
狗剩立刻点头:“行!去我家蒸!我奶和我爹这会儿肯定不在家。”
狗剩家人口简单,他爹是壮劳力要上工,他奶奶不是去串门就是也去地里帮忙,家里经常空着。
三个孩子像做贼似的,溜进了狗剩家那间低矮的灶房。
狗剩负责生火,牛娃帮忙舀水,牛妞就指挥他们。
狗剩把两只鸡蛋磕在碗里,又偷偷从油罐里挖了一小勺凝固的猪油,撒上点盐粒,用筷子使劲搅和匀了。
等水开了,就把碗放在锅里蒸。
没多久,一股混合着蛋香和猪油特有的荤香气就飘了出来,馋得三个孩子围着锅台直转悠。
鸡蛋羹蒸好了,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也顾不上烫,你一口我一口,用勺子很快就将一小碗鸡蛋羹分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碗边都舔得光溜。
牛妞摸着自己终于有点实在货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心里还美滋滋地想:不知道下次去那个草垛子睡觉,还能不能捡到鸡蛋了?
“狗剩,我回家啦!”牛妞拍拍屁股,和狗剩道别,牛娃也回了家。
牛妞一个人往家走,半路上正好遇见下工回来的爹娘。
她立马张开骼膊就朝她爹扑过去:“爹!抱!”
张铁军笑着把闺女抱起来,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疑惑地问:“咦?牛妞,你身上啥味儿?咋这么香?”
那鸡蛋羹的香气还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牛妞身上。
牛妞搂着她爹的脖子,把小嘴凑到他耳朵边,带着点兴奋,压低声音说:“爹,我和狗剩,牛娃在村外草垛子那儿捡到两个野鸡蛋!我们刚在狗剩家蒸了鸡蛋羹吃了!可香了!”
张铁军一听,故意垮下脸,装作很伤心的样子:“好哇!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有这么好的东西,就只顾着自己吃独食?不是说好了有出息了要孝顺爹,有好吃的要惦记着爹吗?这鸡蛋羹咋就没爹的份儿呢?”
牛妞这才想起来自己画过的大饼,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哎呀…我…我给忘了…”
一旁的李秀兰看着父女俩这模样,没好气地伸手拍了张铁军后背一巴掌,笑骂道:“你个馋鬼!闺女好不容易捡着点吃的,你还跟她争一口?瞧你那点出息!”
张铁军挨了打,也不生气,嘿嘿笑着,抱着闺女继续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