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谢珣最后悔的是什么,大概是他年少无知时的轻狂与自负!他彻夜难寐,常常反思过往,若他当时对宋幼棠采用怀柔策略,他俩的孩子如今都能打酱油了。
唉!道一句悔不当初!
清明寒食将近,淫雨霏霏,惹得离人断愁肠。
宋幼棠忙着做祭祀,她虽不能回京祭拜师父,但每年寒食寒衣两节都会焚香烧纸,也许在遥远的另一边,霜霜能和师父相认,黄泉之下,也能父女团聚了。
岫玉也给石中玉上了两炷香,这老头辛辛苦苦养育的徒弟,倒是成全了她这个便宜姑姑了。
好在日子越过越好,不是吗?
“姑姑,可有亲人需要拜祭?”宋幼棠的手边是一沓黄表纸,用来写已故之人的生辰八字的。
“没有,没有他们若是知道是我烧得,估计也不会收!不过,你能帮我给那南诏王烧几把剔骨刀吗?要扎在他身上!扎得他魂飞魄散才好!”岫玉咬牙说道。
“那倒没有!有几句五雷诀,我待会教给姑姑,虽然咱们没有功法,但也能吓死那帮不知死活阴魂不散的孽鬼!”
宋幼棠想到前几日夜里竟然梦到了宋彦礼,气得她在梦中又是破口大骂又是念咒语的,才将他赶走,这老贼做人的时候毫无廉耻,做鬼了还阴魂不散,简直就是人神共厌。
宋幼棠又从道观里请了镇宅符和八卦镜,这才作罢。这镇宅符和八卦镜能驱鬼,但驱不了天天上门的谢珣。
这不,谢珣又上门了。
宋幼棠刚想揶揄他几句,就看见了站在他身边鼻青脸肿的霍司空,再看谢珣,发现他眼角也有些青紫。
宋幼棠眼角抽搐,这二人肯定是在半路遇上了,打了一架。
“阿昭姐姐,花爷爷”飞云从后面跑进来,小嘴抹了蜜一般,看向满头银发的岫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一般。
“岫玉姑姑,你喊她姑姑就好”宋幼棠懒得搭理那俩打架的二货,温和的看向飞云,说道。
“岫玉姑姑。”飞云乖巧的点点头。
岫玉挑起好看的眉毛,嘴角一扯,冷笑道“呦呦呦,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乖!”
飞云乖巧的眼神忽得变得阴冷,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岫玉拦住了脖子,将瘦瘦高高的他往后院带,若是仔细瞧,会发现他二人的手都掐在彼此的死穴上。
“大祭司何时当了乖乖孩儿了?给谁当儿子呢!”岫玉俯在飞云耳边嘲讽道。
“你个老不死的疯婆子,怎么满头白发了?还当人家姑姑,你当的明白吗?”飞云的声音哪还有半分孩童的稚气,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
“哎呦!你我两教斗了数百年,如今都已落败,埋在黄土之下,只剩下咱俩这老不死的东西……不过呢,我一身巫蛊之术尽废,大概能死在你前面,你可不要太羡慕于我”岫玉一脸傲娇。
“叫圣女失望了,我修炼长生术走火入魔,从婴孩重新活一遍,注定长不到弱冠之年!”飞云冷哼。
两人四目相触,眼中皆是对长生的解脱与释怀。就是说,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活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了。
“岫玉,飞云,过来端菜了!”花大夫在后院的灶房里喊了一声。
“来了!”
“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彼此相视一笑,都着急的往灶房跑去,帮着花大夫端菜盛饭。
有人疼有人爱,谁愿意做长生不老的老妖怪啊!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飞云吃得飞快,扒了两口饭就往山上跑,岫玉也紧跟其后,这两人一走,花大夫也慢悠悠的放下了碗筷,说是要去灶房里再做个汤。
饭桌上只剩宋幼棠三人,她懒得理会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自己慢悠悠的吃着饭。
霍司空放下碗筷,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宋幼棠身前,说道,“你的生辰礼,今日提前送了,那日我赶不回来”
“多谢小叔!”宋幼棠轻声道谢。
“我吃好了,去山上找飞云了,你与谢大人慢慢吃。”
霍司空这是被谢珣打服了?今日怎么如此怯弱?
宋幼棠不解的看向霍司空,那人眼神有些躲闪,鬼鬼祟祟的起身跑开了。
“谢大人把他怎么了?他杀人被你看见了?”宋幼棠转头问向谢珣。
“也许是自知理亏。”谢珣也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送到宋幼棠眼前,说道,“送你的生辰礼,你生辰那日”
“叫谢大人破费了,礼物我收下了,反正我也没想着办什么生辰宴。”
宋幼棠将两只锦盒收了起来,起身去了后院,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谢珣也已经离开了。
这两人不对劲!
——
两个时辰前。
谢珣接到了京中调令,要他带兵前往凉州,支援张大将军。张将军奉命收复河西,如今河西十二州战事吃紧,朝中已从各州调遣兵力支援凉州。
谢珣处理好手中的政务,就去了光雾山,打算与宋幼棠辞行,不曾想在半路遇上了霍司空,不,应该说是赫连熠。
这人生性狡诈,如泥鳅在手,滑不溜秋,此时出现,绝对有蹊跷。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在半路打了一架,拳拳到肉肉,招招见血,彼此都不服气。
直到霍司空身上的投军令掉了下来。这是他花了好几块金饼,买来的别人的军籍户,他用着别人的名字,投了军。
“哼!别人都是花钱逃避服军役,赫连公子倒是反其道而行,花钱服军役,莫不是人傻钱多?”谢珣看着手里的投军令,讥讽道。
这投军令是巴州发出的募军文书,谢珣自然知道他是要参军去凉州。
“你懂什么?有钱难买爷高兴!”霍司空冷哼。
打了一架的二人因这一张投军令暂时休战。
“谢大人为何在此?”霍司空接过谢珣递过来的投军令,问道。
“谢某身为巴州刺史,临危受命,三日后,率军支援凉州。”
巴州刺史?霍司空看着投军令上的巴州府衙的朱砂大印,开始质疑人生。
霍司空,“”
好消息,他把情敌揍了!
坏消息,情敌是他的上司!
最坏的消息,他买卖军籍户还被情敌兼上司抓了个现行!
苍天啊!要不要这么现世报!
“谢大人不会因为这个人恩怨,给我穿小鞋吧?”
“放心,本官不是你,做不出那卑鄙之事。”
“嘶!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长了一张嘴?”
“哼!大名鼎鼎的赫连小将军怎么就沦落到用旁人的名字投军呢!”
“啧!谢珣,你是一点亏都不能吃,气量真小!”
“呵!彼此彼此!
“谢大人,我去投军的事暂时帮我保密,别叫昭昭知道”霍司空难得的放低了姿态。
“赫连小将军放心,谢某不是多舌之人,你不说,我便不说!”
两人鼻青脸肿的在这青山脚下,达成了第一次的和解。
他们谁都没有在宋幼棠面前提起凉州之事,吃过饭,就匆匆的离开。
霍司空回到住处,就收到了州府的军任令,上面写着,任赫连熠为征西军左前锋轻骑校尉,于明日卯时,带兵出征。
“切!小小校尉就能拿捏我?爷要做征西大将军!”
霍司空,不,是赫连熠不服气,派人给谢珣送了一封信,上面写着——
谢珣小儿,小小轻骑校尉休想收买我,本将绝不屈服,绝不会将本将军藏于枣林县云台茶庄的粮草和药材告诉你的,你休想!!!
谢珣看着这封鬼画符的书信,气笑,宋幼棠那混不羁的德行多半是跟他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