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值班休息室内,尘埃在从缝隙透入的微光中缓缓浮动,带着一种凝滞了万古的静谧。青鸾和墨守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也怕牵扯到身上无处不在的伤痛。
最初的庆幸与放松过后,更具体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青鸾首先检查了自己和墨守的伤势。她的内腑震荡不轻,后背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被深渊能量侵蚀的边缘传来阵阵阴冷的刺痛,阻碍着自愈。墨守肋骨断了两根,脏腑也有损伤,加上一路消耗,脸色灰败。
“先处理外伤,稳住内息。”青鸾低声说着,从储物棱镜中取出一些之前准备的、相对普通的疗伤草药和绷带(在星舰残骸中未用尽)。她先帮墨守简单固定了断裂的肋骨,处理了几处较深的擦伤,然后才由墨守帮忙,清理自己后背的伤口。
当沾着消毒药液的布帛触碰到伤口边缘时,青鸾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那被高能射线擦过、又沾染了深渊气息的创口,皮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紫黑色,隐隐有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气在蠕动。寻常药物效果甚微。
“深渊侵蚀的残留……”墨守眉头紧锁,用仪器扫描,“能量等级不高,但性质顽固,会持续阻碍愈合并缓慢侵蚀生机。需要更纯粹的净化力量,或者……更高阶的生命能量才能驱除。”
净化力量?青鸾第一时间想到了吕辉然的薪火。但现在吕辉然自身难保。更高阶的生命能量?“生命织缕”或许可以,但那是吕辉然救命的希望,不能轻易动用。
“先压制住,等我恢复一些空间之力,尝试用空间切割的方式,小心剥离那些被污染最严重的组织。”青鸾咬牙道。这是一个痛苦且风险不低的方法,但眼下别无选择。
处理完外伤,两人各自服下仅存的、用于稳定内息的丹药,开始闭目调息,引导体内残存的能量,梳理混乱的经脉,修复内伤。尘光漩涡环境中那温和而纯净的能量,对他们恢复确实有所帮助,如同干涸的河床渗入了涓涓细流,虽然缓慢,却切实有效。
小丫乖巧地坐在床边,看着大人们疗伤。她自己额角的擦伤已经被青鸾简单处理过,此刻正瞪大眼睛,好奇又有些不安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她的灵觉似乎在这里变得异常平静,没有了之前在虚空中那种对遥远“温暖呼吸”的强烈感应,反而像是被一层温和的“纱布”包裹着,只留下一种安宁感。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根据生理时钟估算),青鸾率先睁开了眼睛。她的气息稳定了一些,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些许行动和施法的能力。空间之力也重新凝聚起一丝。
她立刻起身,来到吕辉然身边。
吕辉然依旧昏迷,面容灰败,但眉心那点薪火余烬在停止逸散光屑后,似乎稍微稳定了那么一丝丝,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在无风的室内维持着最微弱的火苗。墨守的监测设备显示,他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不再继续下滑,处在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上。
青鸾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生命织缕”修复液,再次尝试注入吕辉然掌心的星钥符文附近。这一次,星钥符文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微光一闪,修复液便顺畅地渗入,消失不见。紧接着,吕辉然眉心那点薪火余烬,似乎极其微弱地……明亮了那么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点。
“有效!”青鸾心中一喜。看来通过星钥注入,是目前最安全、效率也相对较高的方式。她不敢一次注入太多,决定每隔一段时间(根据自身恢复和观察吕辉然状态),注入少量修复液,细水长流,以期逐步唤醒他自身的修复机能。
接下来,她开始处理自己后背的伤口。空间之力化作最细微、最锋利的刀刃,在她精确的控制下,一点点剔除伤口边缘那些被深渊气息污染最严重、已失去活性的紫黑色组织。这个过程痛苦异常,如同刮骨疗毒,青鸾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小丫在一旁看得眼圈发红,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墨守也在调息后恢复了一些行动力,他利用房间里能找到的一些材料(破损的金属片、绝缘线缆等),结合自己携带的少量工具和符文材料,开始尝试修复和增强这个临时避难所的防御。
他首先检查了房间的密闭性,用能找到的东西尽量堵住门缝和墙壁上明显的裂缝,减少热量散失和可能的危险气体渗入。然后,他在门口和唯一的观察窗位置,布设了简单的能量感应和警报符文(能量来源利用环境中的微量尘光能量)。最后,他还尝试着连接房间里那个疑似通风口的装置,希望能将外部相对洁净(?)的空气引导进来,改善室内环境。
做完这些,墨守也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房间。壁柜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早已化为粉末的织物残留。小桌的抽屉卡死了,他用工具撬开,里面有几枚早已锈蚀、看不出用途的金属零件,以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布满灰尘、但材质非金非玉的灰白色薄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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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守拿起薄板,擦去表面的灰尘。薄板触手温润,边缘光滑,正面刻着一些极其微小、排列规律的凸点,像是某种盲文或密码。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类似徽记的蚀刻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抽象的火焰纹路,周围环绕着星辰与某种类似齿轮的符号。
“这图案……和星钥、以及‘远行者’的风格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墨守仔细端详,“可能属于‘星火盟约’中的另一个文明。这薄板……像是某种身份识别牌或信息存储介质?可惜没有读取设备。”
他将薄板小心收好,或许以后能找到解读的方法。
当青鸾终于完成对自己伤口那痛苦的处理时(去除了大部分污染组织,伤口虽然看起来更狰狞,但气息干净了许多),时间又过去了许久。三人都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疲惫和饥饿。他们的体力和能量消耗太大了。
食物和水……成了新的难题。
墨守检查了他们剩余的物资——几块高能量压缩口粮(来自老街储备,数量有限),一小袋净水丸,以及从“远行者七号”医疗舱带出来的、除了“生命织缕”外,还有一些不明用途的密封营养剂(不敢轻易尝试)。
“压缩口粮还能支撑几天,净水丸配合可能收集到的冷凝水(如果找到合适地方)或许也能解决饮水。但长期来看,必须找到稳定的食物和水源。”墨守忧虑道,“这残骸内部,或许有残存的生态循环系统,或者……我们可以尝试从外部尘光漩涡的能量流中提取转化能量,但需要专门的设备和技术。”
青鸾点点头,看向门外漆黑的通道。“等我们恢复得再好一些,必须对这个残骸进行初步探索。寻找可能的资源点、了解它的结构和潜在危险。或许……还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依旧沉睡的吕辉然身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先稳定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地底残骸中难以判断日夜),便在这种重复中度过:轮流警戒、调息恢复、定时给吕辉然注入少量“生命织缕”、处理自身伤势、研究那块灰白薄板、并计划着探索。
小丫是唯一“精力充沛”的。女孩在最初的惊慌后,似乎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她的灵觉在这里异常安宁,不再有外界的强烈干扰。她有时会安静地看着大人们忙碌,有时会好奇地用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画画,更多时候,则是默默地守在吕辉然床边,用小手轻轻握着他冰凉的手指,仿佛在传递着自己的担心和温暖。
不知是不是这种纯净的陪伴起了作用,还是“生命织缕”与尘光环境的双重滋养终于产生了质变,在第三次注入修复液后(大约是他们着陆后十几个“时辰”),一直昏迷的吕辉然,睫毛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呻吟。
“辉然叔叔!”小丫第一个发现,惊喜地叫道。
青鸾和墨守立刻围拢过来。
吕辉然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他的眼神起初涣散而迷茫,仿佛沉睡了千万年,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看清了围在身边的、熟悉而憔悴的面孔,以及这个陌生破败的环境。
“青鸾……墨守……小丫……”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难以听清,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我们……这是……在哪里……”
“我们暂时安全了,在一艘坠毁在‘尘光星域’的古老残骸内部。”青鸾连忙取出一颗净水丸化开的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你先别说话,节省体力。你伤得很重,本源几乎耗尽,我们刚刚稳住你的情况。”
吕辉然依言闭了闭眼,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内视。片刻后,他重新睁眼,眼中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与坚韧。“谢谢……我感觉到了……是‘生命织缕’和……这里的‘光’……”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想去触碰眉心的位置,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别动。”青鸾按住他,“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配合修复液的力量,慢慢恢复。其他的,交给我们。”
吕辉然看着青鸾苍白却坚定的脸庞,又看了看同样伤痕累累但眼神坚毅的墨守,还有眼圈发红却努力笑着的小丫,最后目光扫过这个简陋却充满了同伴守护气息的小小房间。
一股温暖而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同伴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经历了怎样的艰险。
“辛苦……你们了……”他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更深沉的决心,“我会……尽快恢复……”
他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是主动的、专注于引导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薪火余烬,去吸收“生命织缕”的能量,去呼应周围环境中那温润的尘光。
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开始从他眉心那点余烬中,极其缓慢地扩散开来。
薪火虽微,终未熄灭。
在这尘封的残骸深处,希望的火种,正一点点重燃。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稍定,以为可以迎来一段相对安稳的恢复期时——
休息室门外,那被墨守布设了感应符文的黑暗通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绝非错觉的……
金属摩擦声。
吱——嘎——
声音很轻,很短促,仿佛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尘封的轨道上,极其缓慢地……移动了一下。
青鸾和墨守瞬间警醒,目光如电,射向紧闭的房门。
小丫也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更紧地抓住了吕辉然的手指。
寂静重新笼罩。
但那一声摩擦,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刚刚建立的短暂安宁。
这艘沉寂了无尽岁月的残骸内部……似乎并不只有他们这些“客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