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甜用两根手指起徐佳美的手机,皱着脸递给林馥。
林馥接过,照片里是一根砍断的小指。
应该做过防腐处理。
是个老手。
这种情况,人是死是活都说不准,再往里砸钱到最后是人财两失,不过徐家好象就这一个儿子……
林馥表现得异常镇静。
问徐佳美怎么不早说。
徐佳美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她说绑匪不让,爸妈以为交了钱人就会回来,可对方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阿馥,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自己都一团乱了,可甜甜说你家在那边有门路,我求求你好不好,求你帮我问问,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只要我弟能回来……”
“这不是钱的问题。”
林馥默了默,拨通柳叔电话。
“……对,我有个朋友的弟弟被送进园区,柳叔,劳烦您问问。”
“多久了?”林馥握住话筒,问徐佳美。
徐佳美忙道:“年初五就失联了。”
林馥通完电话。
徐佳美看起来安定了一点,她感觉林馥联系的人不一般,也许她弟真有救。
林馥细细思索。
许久,突然问了一句,“佳美,你家有没有在国内得罪人?”
“你什么意思?”
徐佳美愣愣道。
林馥沉声道:“你回去问问,叫叔叔阿姨给我来个电话。”
徐佳美连连点头,站起来,摇摇晃晃冲出去,连句再见都没说。
她虽然在外面经常骂弟弟,但弟弟真出事,她比谁都急,毕竟是血脉相连。
林馥其实挺羡慕有兄弟姊妹的人。
周甜一拍手,“我就说应该找你,我回来问了一圈,不管是大哥还是我爸,都说这种事应该找你。”
林馥点周甜脑袋。
周甜嘿嘿笑。
马后炮虽晚,但也得放不是?
林馥说她还笑得出来。
周甜撇嘴,“徐佳业狂得要死,你是没看他挣两个钱后有多嘚瑟,路上遇到我还装不认识,人狂有天收,让他长长教训也好!”
林馥没把徐佳业可能已经变成好几块的事告诉周甜。
不过周甜的话是对的。
人狂有天收。
年轻人的第一道坎往往不是赚钱,而是赚钱之后怎么把握。
事已至此,能帮到什么程度林馥也不得而知。
爷爷走了。
她的话,不是每个人都听。
东南亚的事柳叔应该会上心,国内的话,有个人应该也会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帮一把。
林馥不打算找顾老爷子。
她只剩两幅画在那边,得省着用。
隔天,林馥从春山美术馆做完事出来,回家换了套白绿配色的旗袍,头发也用簪子挽好。
江城戏曲院每逢周三、周六对公众开放。
今天周六,正好去见那个人。
“小姐,你要去哪?”
王五王六追在后面问。
林馥抬手,“那边绝对安全,你们不要去了,搞不好会起冲突。”
“小姐,不是去见陆斯年吧?”王五心有戚戚。
王六也不赞同地看着她,“那男的克你,这种扫把星最好别见。”
“不是陆斯年,是我母亲的师弟。”
林馥耐着性子回答。
王五恍然,“兰先生?”
王六也一脸了然。
林馥奇怪道:“你们认识向兰生?”
王五点头。
王六答道:“您母亲是闺门旦,兰先生是大青衣,都是戏曲界有名的美人。”
林馥打断他,“美人两个字就别提了。”
向兰生退居幕后好几年,最忌讳别人讲他是美人。
王五王六乖乖留下。
林馥心里虽然纳闷他们会知道向兰生,但现在事情紧急,也没时间细问。
等她到达。
戏已开场。
不大的院坝里坐满了老年人,偶有一两个年轻人,也是在台下观摩的戏曲学生。
林馥进门。
有人不动声色跟上来。
“小姐来找兰先生?”
“师叔今天不在?”
林馥学过一点戏,原先管向兰生叫师父,后来不学了,改口叫师叔。
她是怕见向兰生的。
也许学生都怕见到老师……除了陆笑麟,臭小子出狱见到顾老爷子还敢上去比划。
“在的,请跟我来。”
两人顺着回廊往里走,登上木制的楼梯,来到游客止步的二楼。
向兰生坐在戏台正对面的太师椅。
一身白袍。
看脸绝对想不到男人已经三十八了,顶多以为是二十五六的漂亮小伙。
一双眼睛,尤为灵动。
有种看透一切的凉薄。
“师叔。”
林馥过去行礼。
向兰生收起折扇。
领林馥来的人立马离开,及至人消失不见,向兰生才开口。
“稀客啊。”
行。
一见面就嘲讽她。
林馥说:“也不算稀客吧,爷爷葬礼上我还是见过师叔的。”
向兰生握住扇子,啪啪往手心摔。
一连好几下才停住。
林馥端起茶,送到男人手边。
向兰生一顿,说道:“去,找把椅子,干站着象什么话。”
林馥莞尔一笑。
屁颠屁颠进屋,拿了把圆凳,凳面有贝母色的兰花,摆在向兰生右手边,一屁股坐下。
向兰生笑了笑。
林馥也不谈事,陪着男人吃花生喝茶,戏看到中间,才说起今天的来意。
“徐家人说年前在跟宋家争一块地,双方竞价,僵持不下,当时宋家的儿子砸过他们家的车,扬言要让徐家滚出江城,后来那小子死了,据说是酒后坠河,溺死的……估计宋家人把这笔帐记到徐家头上,才在外面绑了徐佳业。”
林馥叫徐佳美回去问。
果然问出这么一笔。
林馥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从小看的不少,富家子弟在外遭难,十有八九是国内得罪了人。
不知根知底,下不了这么深的套。
向兰生含笑不语。
林馥猜不透男人的意思。
但他不说。
林馥也不敢问。
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能不能出手,不是能勉强的。
接下来,林馥只陪着师叔吃花生喝茶。
向兰生说:“松爷不久前受伤了,这件事,你知道?”
林馥十分诧异,但很快掩住。
松爷,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能跟人结仇?
向兰生淡声道:“看来你不知道。”
“阿馥,男儿身、女儿身,不过是一身皮囊,阻碍不了你。”
“偌大的家业不闻不问,交到外人手上,你也安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