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吴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林馥打电话询问家庭医生,陆斯年这种情况能吃什么药,医生建议先物理降温,他稍后就到。
林馥打开急救箱,下意识开启第二格夹层,随后愣在那里。
对了。
现在不是前世。
她还没有生小羽,急救箱里没有常备儿童降温贴,只有一些纱布和棉花。
林馥顿了顿,叫陆斯年把睡衣换掉。
“待会儿吴嫂会来帮你擦身体,命只有一条,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收起急救箱。
陆斯年靠在床头,身体歪斜,眼睛都睁不开,嘴巴还是要犟,“我以为……你巴不得我去死。”
“谈不上。”
前世种种,今生已经没有发生的可能。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纠葛,就谈不上恩怨。
他们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林馥起身。
陆斯年急忙握住她的手:“不要走。”
“我困了,明天还有事。”
“阿馥……”
男人声音嘶哑,含着一丝乞求。
他把姿态放到最低——低到这个世上可能只有林馥能看过如此卑微的陆斯年。
仿佛她一点雨露,就会是他的甘霖。
女人最吃这套。
谁不喜欢当男人的救世主?
林馥笑起来。
“要不然这样,我打电话给白小姐,让她来伺候你?”
陆斯年僵住,喉头似有东西在翻滚。
林馥掰开男人滚烫的手,没有一丝怜悯,“陆斯年,病了累了就赖着我,快活潇洒的时候你身边又是谁?我不是你妈,也不是你的佣人。”
陆斯年眼框红得惊人。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也许都有。
林馥懒得分辨,甩开就走。不料陆斯年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还能跌跌撞撞追过来。
林馥摔到地毯,屁股生疼。
陆斯年按住她的手,寸寸收紧,呼吸重且潮,眼神涣散、凄楚。
“阿馥,不要走。”
林馥问他是不是疯了。
男人的泪毫无征兆落到她脸上,一滴一滴又一滴,从温热到冰凉。
林馥惊得说不出话。
她没见过陆斯年哭。
两世都没有。
“阿馥,我们本来不该这样。”
“那该怎样?”
林馥抹掉脸上不属于自己的泪,木然发问。
“我们本该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本来应该一起在冬天滑雪,从北海道到瑞士,然后在春节回家,和朋友聚会,陪爸爸聊天,然后在夏天频繁往返江城和马尔代夫。
他会教她潜水,带她冲浪,她的肌肤会短暂地变成小麦色,左手留下订婚戒指的晒痕。
她会缠着他,问哪款婚纱好看,沉重的钻石项链压不垮修长的脖颈。
她会从巴黎带回浅色的西装和鞋,欢喜地叫他换上,驳头链、袖扣、领带环……林馥会把陆斯年打扮得花枝招展,再踮脚给他一个亲密的吻。
……
男人眼中闪过很多光影,象是羽毛飘落,幸福频频闪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馥……求你,原谅我。”
陆斯年呼吸急促,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简直象是呕心沥血说出来的话。
林馥的目光像雾,他参不透。
“我们不用白头偕老,陆斯年,很快你就会自由。”
“不,我不需要自由……”
陆斯年捧住林馥的脸。
想要找出曾经的蛛丝马迹。
她还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吵着要嫁给他,一声声亲昵的“陆大哥”是他多年苦学的精神氮泵。
“阿馥,你的眼里为什么找不到我?”
陆斯年抚过女人的眼角。
他明明就在她眼前。
可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男人又急又病,再次昏迷。
柔软的地毯上,林馥被压得动弹不得——她感受着陆斯年的体温和狂跳的心脏,却感受不到自己的灵魂。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的心已经不会和他共鸣,更不会因他而疼痛。
“吴嫂,吴嫂……”
林馥距离对讲机太远,只能扯着嗓子喊。
吴嫂没动静。
倒是歇在一楼的樱花挣断绳索跑过来,看到压在林馥身上的陆斯年,差点对着男人的屁股就是一口。
“哎哎哎,不能吃人。”
林馥安抚住狗,在樱花的帮助下一点点往外挪。
好巧不巧,陆笑麟回来,站在房外,冷淡地与她对视。
林馥伸出手:
“阿麟,扶我一把。”
陆笑麟握住,一把拽出。
樱花围着陆斯年狂吠。
陆笑麟看一眼躺在地上,明显不对劲的亲哥,也不问他死了没有,扔下他和林馥,径直离开。
吴嫂去门口接家庭医生,现在带人急匆匆赶到,看到陆斯年再次昏迷,又是一阵惊慌失措。
林馥带樱花来到陆笑麟房间。
地上是他脱的衣服。
一直延伸到浴室。
林馥敲击浴室门,陆笑麟没应。
“那我进来咯。”
她毫不客气。
下一秒,里面传来男人疏离的声音。
“外面说。”
“你哥高烧昏迷,我碰巧发现,出手相助。”
“大半夜还真碰巧。”
“你不信我?”
浴室门猝不及防打开。
热气蒸腾而出。
陆笑麟裹着浴袍,悍勇的肌肉线条猛一下映入眼帘,林馥先是躲,耳根发烫,镇静下来又牵着狗偷瞄。
玩到深夜才回来,但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吻痕。
倒是有不少旧疤挺显眼的。
配合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还有热水澡后爆出的青筋,也不怪周甜对他的评价是——“看起来就会做死老婆”。
陆笑麟擦拭头发,对林馥视若无睹。
林馥问他这么晚回来,做什么去了。
“约炮。”
陆笑麟张嘴就是王炸。
林馥噎得不行,沉住气,礼貌发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女都有。”
“玩这么大?”
陆笑麟停止动作,默了默,继续擦。
林馥又说:
“听人说,你以前玩挺花,经常跟你哥抢女人?”
“……听谁说的?”
“就是听说的。”
“我不会放过周甜。”
这就是冤枉甜甜了,明明是徐佳美爆的料。
“真不是甜甜说的,至于是谁,你别打听。”林馥抿唇,忍了忍,不依不饶,“是真的吗?”
陆笑麟不吭声。
林馥抚摸樱花的狗头,越摸动作越轻柔,狗狗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嘤嘤叫起来,跟小孩哭似的。
也不怪陆伯伯说狗比人懂事。
瞧吧。
确实如此。
狗好,人坏。
陆笑麟冷笑,“现在才来关心我的感情,不嫌太迟?”
确实。
曾经的她眼中只有陆斯年,陆笑麟如何,她不关心,否则也不至于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林馥有什么资格质问陆笑麟?
“哦,晚安。”
林馥收起管家婆的嘴脸,拉起樱花。
陆笑麟扯掉毛巾,宽肩窄腰的背影向着林馥,“狗留下,你出去。”
“狗你都不放过?”
林馥将樱花护到身后。
陆笑麟忍无可忍,开始犯浑,“林馥,你对我是很重要,但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和尚都有思春的时候,我玩玩怎么了?”
“难道为了你,我就要守寡?那要不要为你再割两腰子下酒,拿命给你和我哥的爱情助兴?”
“你干嘛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陆笑麟被林馥突然发狠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林馥说:“等着。”
陆笑麟问等什么。
林馥说:“等我娶你。”
陆笑麟猛地站起来,伸出食指,“林馥,有种别跑!”